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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线索地图

    分钟教堂内,凡妮莎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法术。

    “凡妮莎,吃早饭了,今天……”维罗妮卡走进屋子里,看到凡妮莎的表情,顿时停下了要说的话。她知道凡妮莎的法术研习大概到了比较关键的阶段了。

    ...

    南部分钟教堂坐落在紫罗兰城南郊的一片荒原边缘,背靠一道干涸的河谷,四周稀疏的林木如同枯骨般指向灰蒙蒙的天空。这座教堂并不宏伟,甚至可以说简陋??石墙斑驳,屋顶有几处用铁皮补过,彩窗早已碎裂,仅以木板封堵。然而它却是救世枢在南部区域最重要的据点之一,平日里虽不显眼,却常年驻守着十余名修士与三名心释枢修女,专门负责监控南方通往荒野的几条隐秘通道。

    药师与波洛抵达时,正是正午。阳光斜照在教堂门前那尊断裂翅膀的圣像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仿佛某种警示。

    “这里……比我想的还要安静。”波洛摘下面罩,低声说道。

    药师没有回答。她站在门口,目光扫过门框左侧那道极细的划痕??那是教会内部用来标记“异常接触”的暗记。有人来过,而且留下了警告。

    推门而入,教堂内空无一人。

    长椅整齐排列,祭坛上的蜡烛熄灭已久,香炉中积了薄薄一层灰。但空气中残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气息??不是血腥,也不是腐烂,而是一种类似墨水燃烧后的焦味,混杂着纸张受潮的霉朽。

    “这不是普通的缺席。”药师走到祭坛后方,掀开帘布,发现原本应存放圣典与记录册的柜子已被清空,连锁扣都被撬下。“他们不是撤离,是仓促离开。”

    波洛蹲在一处长椅旁,指尖轻轻抚过地面:“你看这个。”

    地面上有一串湿痕,呈断续状,从侧门一路延伸至后院。痕迹微淡,若非他眼力惊人,几乎无法辨认。

    “雨水?”

    “不,是某种液体蒸发后留下的盐渍。”药师取出试纸轻触残迹,纸面微微泛起青紫色,“含碱性物质,带有微量神经毒素成分……这不是人体分泌物,更像是……书页浸出液。”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向后院走去。

    后院是一片荒芜的菜园,如今杂草丛生,唯有中央一口古井仍保持着整洁??井口被一圈白粉围住,那是标准的“污染隔离线”。而在井边,躺着一本翻开的书。

    黑色封皮,无题,无作者名。

    但当药师靠近时,她的胸口忽然一紧,仿佛有无形之手攥住了心脏。她踉跄一步,耳边响起低语??不是声音,而是直接在意识中浮现的文字:

    **“你读过我吗?”**

    她猛地后退,抽出腰间银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低喝:“**破妄!**”

    法术触发,空气中涟漪荡开,那本书周围的空间扭曲了一瞬,随即恢复平静。但那一刹那,她看见了??书页之间,并非文字,而是无数蠕动的、肉质般的触须,正缓缓收缩回封面之下。

    “活体文本。”她喘息着说,“这不是书籍……是‘异本’的载体。”

    波洛的脸色变了:“爱德怀德的手笔。”

    “不止是他。”药师盯着那本书,“这本书……已经被阅读过了。而且不止一人。它的‘读者’现在在哪?”

    话音未落,井中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击井壁。

    接着,第二声。

    第三声。

    节奏逐渐加快,如同心跳。

    波洛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铃,轻轻一摇,铃声清脆却不刺耳。这是侦探协会内部用于探测隐匿存在的“静听之铃”,能引动空气中残留的情绪波动。铃声响起的瞬间,整个后院的温度骤降,草叶上凝结出细小的霜晶。

    而在霜雾之中,人影浮现。

    八个。

    整整齐齐地跪坐在井边,面向那本黑书,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头颅低垂。他们穿着分钟教堂修士的长袍,面容平静,嘴角挂着近乎幸福的微笑。但他们的眼睛??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光滑的皮肤,仿佛从未长过。

    “他们在‘听’。”药师喃喃道,“这本书正在向他们讲述内容……而他们的精神,已经被同化为‘读者’。”

    “同化?”波洛握紧了手中的烟斗??那并非普通烟具,而是嵌有封印符文的调查武器。

    “就像‘起泡酒’将人变成酒杯,这本书正在把他们变成‘阅读行为’本身。”药师解释,“他们的意识不再属于个体,而是成为了文本运转的一部分。只要书还在叙述,他们就会永远跪在那里,成为仪式的节点。”

    “那井里是什么?”

    药师没有回答。她走向井口,俯身向下望去。

    井深约二十米,底部积水幽黑如墨。但在水面之上,漂浮着无数纸片??每一片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随水波轻轻旋转,组成一个缓慢转动的环形阵列。

    那些字迹,正在变化。

    前一刻还是古体祷文,下一刻便化作情诗,再一瞬又成了战场纪实。它们不断重组、翻转、拼接,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持续书写全新的篇章。

    “这不是记录。”药师声音发冷,“这是创作。有人正在利用这些人的精神力,在井底构建一部永不停止的作品??一部活着的小说。”

    “作家”的真正含义在此刻显露无疑。

    爱德怀德并非只是散播瘟疫,他在**写作**。而他的笔,是被操控的读者;他的墨,是被吞噬的意识;他的稿纸,是整个紫罗兰城。

    “我们必须毁掉这本书。”波洛沉声道。

    “不行。”药师摇头,“如果强行破坏,所有与之连接的‘读者’都会瞬间崩溃,脑组织液化,可能释放出更危险的污染源。而且……”她顿了顿,“我怀疑这本书本身就是诱饵。真正的‘异本’不在这里。”

    “你是说……这只是复制品?”

    “是祭品。”药师纠正,“它吸收了这八个人的精神,将成为更大作品的‘引言’。真正的正文,还在别处展开。”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修士慌张地从侧门冲进来,脸上满是惊恐:“你们……你们终于来了!快!北区那边……心释枢的修女刚刚送来紧急讯息,说有三名贵族小姐在舞会结束后集体失踪,最后被人看到时,她们手里都拿着一本书!”

    “什么书?”波洛立即追问。

    “没人知道名字……但据说封面是绿色的,上面写着《虫后的行进》。”

    药师瞳孔骤缩。

    “蒂亚……”她低声念出那个名字。

    她想起了那晚在舞会上悄然离去的“叔叔”,想起了那本让女仆惊骇致死的书,想起了嵌入胸腹、与血肉融合的封皮。

    《虫后的行进》??那不是故事,是寄生。

    它不会让人阅读,而是让书阅读人。

    “立刻联系伊思特教堂!”药师转向波洛,“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启动‘圣钉协议’,封锁全城出入口,所有携带书籍者一律扣押审查!”

    波洛却沉默片刻,缓缓摇头:“来不及了。”

    “你说什么?”

    “你看外面。”

    药师转身望向大门。

    远处,天际线上,数道黑烟升起。

    东、西、北、南,四个方向,几乎同时。

    “那是……火警信号?”她问。

    “不是火灾。”波洛声音低沉,“那是‘焚知塔’的燃起。每一座都是心释枢用来销毁受污染文献的高塔。它们只有在确认出现大规模‘认知危害’时才会点燃。”

    药师浑身一震。

    四座焚知塔同时点燃,意味着至少四个区域已确认存在无法控制的知识型瘟疫。而这种级别的威胁,通常只会出现在古代遗迹或禁书库失守的情况下。

    可现在,源头竟是**书籍**。

    普通的、随处可见的、任何人都能拿到的书。

    “爱德怀德没打算隐藏。”药师喃喃道,“他要的不是秘密传播……他是要让所有人都成为读者。”

    “而一旦读了,就会被写进去。”波洛接过话,“成为他小说中的角色,永远活在他设定的情节里。”

    两人沉默良久。

    最终,药师开口:“我们得找到最初的那本书。”

    “第一本?”波洛皱眉。

    “任何瘟疫都有零号病人。”她坚定地说,“任何故事也都有第一个读者。只要找到那个人,就能逆向追踪到爱德怀德的藏身之处。”

    “可你怎么找?全城这么多人,谁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个?”

    药师闭上眼,回忆着此前所有的线索。

    波洛先生咳嗽了一声:“其实……我有个想法。”

    “说。”

    “你知道为什么这些书会出现在不同阶层的人手中吗?乞丐、工人、贵族、囚徒、医生、守墓人……他们看似毫无关联,但有一点共通??”

    “他们都处于崩溃边缘。”药师睁开眼。

    “没错。”波洛点头,“绝望、孤独、悔恨、愤怒、自我否定……这些人,都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收到了一本书。而送书的人,伪装成仆人、狱卒、酒客、书商……全是不起眼的角色。”

    “所以……第一本《异本》,很可能也是送给一个即将崩溃的人。”

    “而且是最先崩溃的那个。”波洛补充,“如果我们能查到最近一个月内,紫罗兰城中有谁经历了最剧烈的精神创伤,并且身边出现了来历不明的书籍……也许就能锁定目标。”

    药师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一事:“那个酒鬼……就是啃食了妻儿的那个患者。凡妮莎治疗过他,我记得她说过,那人曾提到,在事发当晚,有个陌生人递给他一本书,说是‘能让他忘记痛苦’。”

    “那就是线索。”波洛眼中闪过光芒,“带我去见他。”

    “他已经不住在收容所了。”药师摇头,“自从那次事件后,他就彻底消失了。没人知道去向。”

    “但他一定会去一个地方。”波洛站起身,整理衣领,“一个能让他继续喝酒,又能避开人群的地方??老码头的地下酒窖。那里是紫罗兰城最黑暗的角落,连戍卫队都不愿踏足。”

    “可那里也是‘美食家’最初爆发的地点之一。”

    “正因为如此。”波洛冷笑,“瘟疫之间会有共鸣。一个被‘美食家’侵蚀过的人,更容易被其他同类瘟疫吸引。就像伤口更容易感染。”

    两人当即决定出发。

    临行前,药师回头看了眼那本黑书。

    它依旧静静躺在地上,书页无风自动,发出沙沙声响,宛如低语。

    而在她转身的一瞬,她发誓自己听见了一个声音:

    **“你会来的,药师女士。因为你也有想忘记的事。”**

    她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马车驶离分钟教堂时,夕阳已沉入荒原尽头。

    而在城市另一端,一座废弃的印刷厂内,爱德怀德正坐在一张堆满手稿的桌前,手中握着一支由人类指骨制成的笔,蘸着暗红色的墨水,在一张泛黄的纸上缓缓书写:

    >“第一章:遗忘之人。

    >他曾在月下啃食至亲,只为压抑内心的饥饿;

    >她曾在灯下翻阅禁忌,只为逃避现实的冰冷;

    >他们都将找到归途??

    >深渊的归途。”

    写罢,他轻笑一声,将纸页投入身旁的火盆。

    火焰腾起,颜色却是幽绿。

    火光映照着他年轻的面容??三十年未曾改变的脸。

    “接下来,”他低语,“让我们看看,谁会先读懂结局。”

    与此同时,在老码头最深处的地下酒窖中,潮湿的石壁上爬满了霉斑。一盏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照亮了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

    那是那个酒鬼。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本书,封面正是诡异的绿色,标题清晰可见:《虫后的行进》。

    他的嘴唇蠕动着,仿佛在朗读,又像是在回应书中的话语。

    而在他脚边,散落着十几本相同的书??每一本都已被翻开,每一页都写满了新的文字。

    那些文字,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

    它们在呼吸。

    它们在生长。

    它们在等待下一个读者。

    而在酒窖入口的阴影里,一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是另一个“酒鬼”。

    同样的衣着,同样的颓废神情。

    但当他抬起脸时,嘴角扬起一抹不属于醉汉的笑容。

    “很好。”他说,声音轻得如同耳语,“种子,已经播下了。”

    他转身离去,脚步无声。

    而在他走过的地方,地面上留下了一串湿痕??

    不是水渍。

    是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