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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9章 进行十年的实验

    俞大夫居然在这样迷糊的状态下,都显出了犹豫。

    凌金宝再三追问,他才说出了深藏心底的秘密:

    “我诊疗过几百例桃花印,我觉得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顿了一顿,显然很不想说出口:...

    “既然白松城不要老人,又严禁藏匿,那死了的怎么办?”凌金宝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什么。客栈二楼的木板咯吱作响,窗外风穿巷而过,卷起几片红线樨的花瓣,贴在窗纸上轻轻颤动。

    贺灵川没立刻回答。他端起茶杯吹了口气,目光落在肩头那只眼球蜘蛛上。那家伙正用十几只复眼轮流扫视众人,最后一只眼珠转向贺灵川时,轻轻眨了两下。

    “火化。”贺灵川终于开口,“所有死者必须送入城北‘净炉院’,由官方统一焚化。骨灰……不许带回家,也不准撒在城中,统一埋进‘无名坡’。”

    “听起来倒也寻常。”朱大娘皱眉,“可我昨夜路过东街时,看见一辆黑篷车半夜出城,车轮印很深,像是载了重物。但车上没人走动,也没哭声??死人不该这样悄无声息地运走。”

    黄锐冷笑:“你当官府真会老老实实烧人?说不定尸首都拿去喂药田了。你们闻见那红线樨的香气没有?越往北越浓,尤其是靠近烟霞湾的方向,吸一口,脑仁都像被针扎着跳。这玩意儿能提神壮阳是假,耗命折寿才是真。种这么多,不用活人血肉滋养,能长得这么疯?”

    沈咏一直沉默,此刻忽然道:“我昨夜翻了客栈账本。”

    众人一静。

    “不是偷看。”沈咏慢条斯理,“是掌柜自己落下的。他记账有个习惯:每逢初七、十七、二十七,都会在当日支出栏写个‘红’字,后面跟着数目。少则三十两,多则百两。十年如一日,从未间断。”

    “打点巡捕?”凌金宝问。

    “不像。”沈咏摇头,“数额太大,且专挑月末前后。更重要的是??这些钱,都不是从客栈收入里出的。账本另有一栏暗记,标着‘补给’二字,每月固定入账五百两白银,来源写着‘转运司’。”

    “转运司?”贺灵川眼神微凝,“那是负责烟霞湾物资调度的衙门。”

    “所以这家客栈,其实是官方的眼线据点。”白松城缓缓道,“我们一进城,就被人盯上了。”

    空气骤然绷紧。

    大蜘蛛从贺灵川肩头跃下,八足轻快地爬到桌边,用后腿蘸了茶水,在桌面划出一个扭曲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符文,又似虫豸爬痕。它十六只眼睛齐齐盯着那图案,片刻后,竟从中渗出一丝极淡的红雾。

    “这是……禁言咒?”朱大娘倒吸一口冷气。

    贺灵川伸手抹去图案,沉声道:“别在屋子里用这个。这里可能有‘听墙根’的傀儡。”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脚步声。三人,皮靴,节奏一致??是巡城卫。

    众人迅速散开,装作闲聊模样。贺灵川将茶杯推到角落,袖中滑出一粒银丸,悄然碾碎在掌心。待巡卫敲门查验身份时,他递出腰牌,语气懒散:“商队歇脚,明早就走。”

    那领头的巡卫盯着他看了两息,忽道:“最近风不太平,夜里少出门。尤其别往北街去,那边……闹鬼。”

    “闹鬼?”黄锐笑嘻嘻接话,“咱们可是胆大的,不如说来听听?”

    巡卫面色不变:“前天夜里,第七坊有人听见哭声,顺着找过去,发现一家三口全吊在房梁上,舌头拖到地上,脸色发青,可门窗都从里面锁着。更怪的是,他们家炕上还摆着一碗热汤面,冒着气儿,就像刚做好似的。”

    “人死透了,面还能热?”凌金宝挑眉。

    “所以说是鬼。”巡卫低声,“据说,凡是偷藏老人的,都会被‘红线婆婆’找上门。她夜里来,不敲门,直接从窗户爬进来,用红线勒住脖子,把魂儿抽走炼药。”

    说完,他带队离去。

    屋内陷入沉默。

    良久,沈咏才道:“我不信鬼。但我查过,这三年来,白松城登记死亡人数,每年不足三千。可按常理推算,以七十万人口基数,年死亡至少应在六千以上。差额去哪了?”

    “被瞒报了。”贺灵川冷冷道,“或者,根本没死。”

    “你是说……活体炼药?”朱大娘声音发颤。

    “红线樨为何一年七季开花?”贺灵川反问,“普通植物靠阳光雨露,它却能在寒冬盛放,甚至雪中吐蕊。我在海边那座尽海大岛见过原生红线樨,当地土人称之为‘血引子’,说它嗜人精气,尤喜吞噬欲念与恐惧。若长期种植,需定期献祭??否则反噬主人。”

    “所以白松城的秘密,不在矿、不在湖、不在田,而在花。”凌金宝喃喃,“整座城,就是一座巨大的药炉。百姓劳作、军队驻防、物资周转,都是幌子。真正目的,是借众生情绪与生命力,催熟红线樨,再提炼成某种丹药或秘剂,送往烟霞湾。”

    “而死去的老人和失踪者……”沈咏接道,“成了肥料。”

    大蜘蛛突然躁动,浑身绒毛竖起,所有眼珠转向北方。它猛地跃起,撞翻茶壶,发出尖锐嘶鸣。

    贺灵川脸色剧变:“它感应到了!烟霞湾方向有东西过来了??不是怪物,是‘信号’!”

    “信号?”

    “每隔七日,转运司就会点燃一柱‘赤烽’,通知城中准备接收新一批‘原料’。”贺灵川快速翻找包袱,抽出一张泛黄地图摊开,“看,这不是普通的物资中转路线。你们注意箭头走向??所有货车最终都汇入地下隧道,入口在城北第七坊废窑之后。而这条隧道,直通烟霞湾底下的‘渊窟’!”

    “渊窟?”白松城眯眼,“那是什么地方?”

    “传说中,松国最深的监牢。”贺灵川声音低沉,“关押的不是罪犯,而是‘失败的人造修士’。三百年前,松国曾试图批量制造仙人,以对抗北方妖国。他们采集天才地宝,辅以秘法炼体,妄图让凡人一步登天。结果九成九实验体爆体而亡,剩下不到千人,变成了半人半妖的怪物,被封入渊窟永世镇压。”

    “你说……红线樨的功效,暴躁提阳?”黄锐脸色发白,“不是让人更强,是激发潜能,逼人透支生命!就像点燃灯油,烧得越旺,灭得越快!”

    “所以青壮年活得滋润,是因为被精心喂养。”朱大娘咬牙,“等他们老了,或者受伤残废,就没用了。于是??”

    “清除。”贺灵川斩钉截铁,“不但清除,还要榨干最后一丝价值。这就是为什么禁止藏匿老人。一旦有人偷偷养老,情绪稳定、寿命延长,整个系统的‘产出效率’就会下降。”

    屋外,风忽然停了。

    连红线樨的香气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腥甜味,像是铁锈混着腐烂花瓣。

    大蜘蛛缩成一团,发出呜咽般的震动。

    “它来了。”贺灵川一把抓起兵器,“不是怪物,是‘收割者’。每到月圆之夜,转运司就会派出‘红线使’,巡查全城,检查是否有隐藏的老弱病残。若有,当场带走;若抗拒,满街连坐。”

    “我们怎么办?”凌金宝握紧刀柄。

    “反查。”贺灵川眼中寒光闪动,“既然他们是靠情绪催药,那就给他们一点‘特别的情绪’。愤怒、绝望、仇恨??这些才是最强的催化剂。我们要让整座城的情绪失控,逼他们提前点燃赤烽,引来外界注意。”

    “你疯了?”白松城低喝,“这等于掀桌子!一旦暴乱,最先死的就是我们!”

    “可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迟早也会变成药渣。”贺灵川冷笑,“况且,我已经在客栈粮仓里埋了‘震心蛊’。只要我一声令下,半个时辰内,全城百姓都会陷入幻觉,看见自己最害怕的东西??比如,床下的老人,屋顶的红线,或是镜子里那张慢慢腐烂的脸。”

    众人震惊。

    “你什么时候动的手?”沈咏瞳孔收缩。

    “进门第一刻。”贺灵川淡淡道,“我知道你们会问为什么。答案很简单:我妹妹就是被红线使带走的。十年前,她只是摔断了腿,算不上老,也算不上病。可那天夜里,黑车来了,她再也没回来。后来我查到,她的名字出现在一份‘药引名录’上,标注为‘乙等纯阳体,适配度九成’。”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我不是来做生意的。我是来毁掉这座城的。”

    无人言语。

    远处,钟声响起。七下,悠长而阴森。

    “红线使出动了。”朱大娘望着窗外,“第七坊方向,已经有火光。”

    贺灵川站起身,披上黑袍:“那就从第七坊开始。我们去救第一个即将被带走的人。”

    一行人悄然离店。

    夜色如墨,街道空旷。唯有墙角那些红线樨,在无风中微微摇曳,花瓣上的红线仿佛脉搏般跳动。

    他们拐进一条窄巷,迎面撞上一户人家正被破门。三名身穿赤纹黑衣的男子闯入屋内,其中一人手中提着个青铜匣子,上面缠绕着细细红线。屋里传出女人哭喊:“求你们!我爹只是睡着了!他没病!没老!”

    “七十岁零三个月。”为首的红线使冷冷道,“超龄一日,即为违令。带走。”

    贺灵川身形一闪,已至门前。他手中短刃疾出,削断那人手中红线。青铜匣顿时发出刺耳嗡鸣,盖子弹开一道缝,露出里面蜷缩的一团黑影??竟是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表面爬满红色细丝。

    “这是……替身傀?”沈咏失声。

    “用活人心脏养红线蛊,植入目标体内,监控其生命状态。”贺灵川冷笑道,“一旦心跳减弱,代表衰老开始,立即触发预警。你们全家,都被种了这东西。”

    那老者此时醒来,浑浊双眼望向贺灵川:“年轻人……别管我。我活够了。可孩子们还得活下去……”

    “活下去当药材吗?”贺灵川蹲下身,一刀割开老人衣襟,胸膛赫然嵌着一枚红玉片,正随呼吸明灭,“我能取出来,但你会死于失血。”

    “那就取吧。”老人咧嘴一笑,“我宁可死得干净。”

    贺灵川不再犹豫,刀光一闪,红玉片应声脱落。老人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却抬手指向院中槐树:“底下……埋着我孙女的日记……她去年被抓走……写满了……真相……”

    话未说完,气绝。

    那三名红线使怒吼扑来。

    战起!

    黄锐双斧翻飞,劈断一人手臂;朱大娘袖中飞针连射,封住另一人穴道;沈咏结印施法,一道冰墙横亘当场,阻住退路。唯有那持匣者诡异逃脱,跃上屋顶,口中吹起尖哨。

    “不好!”贺灵川大喊,“他在召唤援兵!快追!”

    众人追出巷口,却发现街上已站满黑衣人。整整三十名红线使,手持红线铜铃,列阵而立。更高处,城楼上亮起赤光??赤烽,点燃了。

    “他们要提前交接。”白松城脸色难看,“这意味着,渊窟里的东西,马上就要出来了。”

    贺灵川望向北方,烟霞湾方向的天空已被染成血红。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隐约可见巨大轮廓缓缓升起??似龙非龙,似人非人,周身缠绕无数红线,每一根都连接着城中某户人家。

    “原来如此。”他喃喃,“红线樨不是植物,是寄生藤。它真正的根,在渊窟深处,缠绕着那些失败的修士。而城中百姓,不过是它的宿主。”

    大蜘蛛在他肩头剧烈颤抖,传递出最后的信息:

    【系统即将重启。新生代药奴将在明日清晨注入红线。旧批次将于今日午夜集体收割。】

    “我们只有六个时辰。”贺灵川收起悲恸,眼神如铁,“炸隧道,毁药田,放火烧城。让松国看看,他们所谓的安宁,是用多少人的命堆出来的。”

    风再起。

    带着血腥与花香。

    决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