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最弱小无助的时候,把我的尊严放在地上踩。”
“在我最孤苦无依的时候，夺走我剩下的唯一的一个朋友。”
“在我曾经对这个世界绝望的时候，只会用那种冷到骨子里的眼神看着我……”
“就好像我生来就是一个恶魔一样。”
安静的屋子里,萧延玉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没昏过去，黑暗中只能听见楚德一个人的声音。
楚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多。
他只想把这十年来的经历都说个遍。
“我不是恶魔,我现在还活着。”
“哪怕那个家伙一直都像看渣滓一样的看待我……”
“可是，我现在依旧还活得好好的。”
“他希望我下地狱，希望我变成魔鬼一样的东西。”
“他这叫做什么？”
“他这样的家伙,就是你们眼中的好人,是你们心中的神。”
楚德的手已经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多年以来,遇到的种种事情袭上了他的心头。
楚德这么多年对无面都只有恨,也只有怨。
这么久以来,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把这恨和怨都压下去了,可是眼下萧延玉短短的几句话，就让这些情绪又翻涌了上来。
他一直不清楚,为什么永远有人会对无面那个家伙献上忠诚。
明明曾经对他最忠诚的那一批人都战死在了沙场。
明明眼前的这个副官曾经对无面那么的厌恶。
可是事到如今，他为什么还是在为无面说话？
为什么无面在这些人的眼中，依旧像是他曾经在楚德自己的眼中那样？
“你们觉得他是神明,他拯救了无数的人？”
“……那我呢？”
……
原本漆黑一片的废弃工厂里，已经逐渐的开始有了响动。
很多正在值夜的人都已经被惊醒。
整个军队开始在暗中调动了起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正朝着工厂里面赶来……
然而眼下，这个房间里的两人都没有在乎这件事。
楚德的耳力已经完全听到周围的响动了。
可是他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完全有信心自己能够在这群人的包围中逃出去。
并且，楚德现在脑子里除了杀死眼前的这个家伙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念头。
他的目光在萧延玉的脖颈处又徘徊了半晌。
然而……
此时趴在地上许久都未曾说过话的萧延玉,忽然间开了口。
“不……不是这样的。”
萧延玉说着说着,又吐了一口血。
他现在整个人几乎像是被泡在血潭里。
没人知道一个人的身上为什么会流出这么多的血。
“你,你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他是冷冰冰的,从来也不会好好说话，也从不像是在乎什么人一样。”
“可是……”
“可是，他真的不会那样对你的。”
“你废话真的很多啊。”楚德面无表情的看着萧延玉道。
他这一次，是真的想快点把这个家伙给杀了。
毕竟，这一次楚德已经听了对面的人废话很多了，以往，不会给那些死在手底下的人说这么多话的机会的。
头顶上的摄像机四处乱窜，似乎它们想极力的阻止楚德下刀。
不过很可惜，它们做不到。
耳边那些士兵的脚步声也越来越重，他们距离这里的位置也越来越近。
楚德漫不经心的想，
一会杀了萧延玉，是该从哪条路逃出去呢？
虽然他许久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了……
不过尝试一下，从奥莱帝国和海格特国的包围中逃出去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然而，就在楚德刀落下的前一秒，他忽然听见一个声音道：
“随你吧……”
“十年前我就看出你是一个这样的人，十年之后，果不其然。”
“不过，如果我死了，记得把我的尸体带回第一城市。”
“无面的旁边有座坟，那是我给我自己留的坟墓。”
楚德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面容，此时此刻，忽然间又在一瞬间僵硬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已经锁死的门忽然被破门而入。
“里面的人听着，不要伤害萧副官！”
“你已经被包围了，现在放下武器，我们还能留你个全尸。”
楚德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因为错过时机而被逐渐堵死的路，又看了眼系统给他发出的越来越紧急的提示。
仅仅思考了零点几秒的时间，楚德就从窗口跳了出去。
而外面立刻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一片灰尘散去……
四周没有留下任何人，除了躺倒在血泊之中的萧延玉，这里就好像从来没人来过。
……
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快一周。
那天的事情并没有引起任何的响动。
哪怕知道了闯进废弃工厂的人是小丑将军，奥莱帝国那边也寂静无声。
这让左舟暗暗称奇。
“这帮奥莱帝国的人是不是都疯了？”左舟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
“自己国家的骑士都叛变了，他们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现在那个奥莱帝国的军官……还真是仁慈啊。”
“不仅如此，他们还封锁了所有消息。”
左舟手下的副官说道。
“现在也只有那天前去的士兵知道当晚的消息，其他人都不知道，就连海格特国的高层恐怕都没有收到情报。”
“啧。”左舟虽然一直对海格特国多么废比较有数，可是听见这句话，还是皱了皱眉。
“算了，反正告诉他们也没有什么用。”
“奥莱帝国那边负责的军官是谁来着？”
“方纤云将军。”
“方纤云啊。”左舟仔细的琢磨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想了半天，忽然转过头问副官，“话说回来，萧延玉这几天怎么样了？”
“身体状况已经逐渐平稳了，只是依旧还是不想与任何人交流。”
“这样可不行啊。”左舟道。
“好歹也是死里逃生的人……怎么能一点生存意志都没有啊。”
左舟觉得自己现在非常的头疼。
他只不过是一个想要退休，安享晚年的中老年人而已。
本来强行挑大梁就算了，现在手底下一个副官出事，一个盟友不怀好意。
而就连自己手底下的秘密基地，都被人像玩一样的来回溜了一遍。
这该怎么办？谁能来救救他？
就在左舟准备想个方法解决眼下这个烂摊子的时候，门口忽然有人走了进来。
“您好。”走进来的那个人文质彬彬，看起来就带着一种儒雅的气息。
“请问前段时间被袭击的那个房间，我可以进去看一看吗？”
“嗯？”左舟一愣，然后吐出了自己嘴里的瓜子皮。
“可以。”
“谢谢。”
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别人，正是左舟刚刚在脑子里想着的方
纤云。
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左舟第一次看见奥莱帝国的将军。
进入了当晚楚德所在的那个房间后，左舟没好气的对他说：“那天晚上你们奥莱帝国的那个小丑进来的就是这。”
“了解了，谢谢。”
左舟白了方纤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身后的副官小声的提醒他，“咱们是不是不应该对奥莱帝国的将领这样？”
“毕竟，咱们现在是合作关系……”
“合作？”
左舟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他看了看旁边的副官，却还是把自己嘴里的话吞了回去。
“算了，咱们先离开这吧。”
“不知道这位方将军千里迢迢的跑下了一切要事，特意来这里，是想要干嘛的呢？”
屋子里的血腥气已经基本散去了。
留下的，只有当晚完全破碎了的窗户，还有被踹坏了的门。
方纤云走进去绕着屋子转了一圈。
他来到当天楚德用枪打伤萧延玉的地方，静静的看着。
地上的血已经完全干涸了，留下了近乎于黑色的印记。
“方将军，咱们这里是不是应该加强一些防守？”跟在方纤云身旁的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小丑那个家伙实在是太猖狂了，就连这里他也敢闯进来……”
“不用。”
方纤云制止了手下人。
“那个人，就算是你把这里围成跟铁桶一样，他想要进也还是能进来的。”
“况且……”
“那个人的目标也不是这个仓库。”
“哎？”方纤云手下一愣。
“去吧，让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方纤云笑着说道。
“毕竟，这世上对那个人最了解的人……也就只有我了，不是吗？”
“对，您说的没错。”方纤云身边的人一脸兴奋的道。
他是真的很钦佩方将军，哪怕是自己曾经的顶头上司叛变了，他也依旧这样冷静。
要知道小丑将军叛变的事情，对于曾经作为小丑副官的方纤云来说，绝对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可是方纤云，却依旧从容不迫。
“那我就先退下了。”那人恭敬的说道。
他飞速的离开了房间，走之前还把门紧紧的关上，不让其他人进入。
方纤云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站了半晌。
现在这间屋子里，除他以外的最后一个人也走了。
方纤云也逐渐失去了脸上的伪装。
他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极度的怨恨，愤怒，以及说不出来的……
恐惧。
地上的那滩血，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方纤云神经。
“小丑，你这个疯子。”他喃喃自语道。
“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疯？”
那地上的血迹就像是一个预言一样，时时刻刻的提醒方纤云类似的事情很有可能就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方纤云对小丑这个家伙是非常害怕的。
曾经，方纤云以为小丑这个家伙是能帮他平步青云的人。
他无时无刻不在猜测着对方的心思，希望能够通过他登上更高的位置。
一直以来方纤云做的都不错。
直到，他杀了个人。
“那个家伙……”现在想起当年的事，方纤云还有些发抖。
那种深入骨髓的杀意……
如果不是真正的疯子，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小事就突然背叛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