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初冬刚过没多久,北阳城便下了一夜的雪,次日清早起来一看,街道两旁的树木枝干上纷纷扬扬,似是一夜间白了头。
毕竟是当今世上最大国的京城,纵然下雪,北阳城的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而相较平日里不同的是,酒楼茶馆更是人满为患。
大冬天里,喝上一壶热茶或热酒,再点上一两盘花生米猪耳朵什么的,和知交好友谈天论地,那才叫偷得浮生半日闲呢。
秋意楼,北阳城的第一大茶楼。大堂里的说书先生正刚刚摆开架势,清了清嗓子,一拍惊堂木,缓缓道:
“诸位客官,上回我们正说到,十年前的天下,列强割据,群雄逐鹿。而我们北齐国,还在五大诸侯中位居末座。”
“诸强对我们虎视眈眈,所幸,当今圣上宣绪皇帝英明神武,带领北齐奋发图强。不但一举突破四方诸侯对我们的封锁,如今还成为了天下的第一强国。如今啊,我们北齐跺跺脚,其他的诸侯国,哪个不要躲一躲?”
台下传来稀稀拉拉的鼓掌声,有人起哄:“说书老头儿,当今陛下的英明神武我们平日里已经听了不少啦。现在我们来这里是来放松的,你再讲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啊?”
说书先生神秘一笑:“诸位客官,别着急嘛。鄙人之所以先讲这些,自是为了引出一个人。”
“哦?什么人?”
“先生你快说!别卖关子啦!”
“我真是艹了,总吊着洒家的胃口,这猪头肉都不香了!”
“呵呵”说书先生扶了扶自己的长须:“我今天要说的这个人,正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位。”
“哪位啊?”一位有些暴躁的莽夫用力一捶桌子,桌上茶水都洒出来几滴。“说书老头儿,你说话能不能直白点?”
他对面桌子的书生摇晃着手中羽扇,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能有谁?自然是我们北齐国那位丞相大人。”
“呵呵。看来在座的不少人已经都猜到鄙人口中的那位大人是谁了。不错,我今日要说的这位人物,便是当今的丞相大人。英雄姓白!名念之!”
说书先生用力一拍惊堂木,四下扫视一圈,突然拔高了声调:“只是,在场的诸位,大多只是听说过当今的丞相大人天资过人且用兵如神,二十七岁便身居相位。但——又有多少人知道,他最初也只是江南一户小商贩家中的养子,父母皆不知?”
堂中顿时传来一阵阵惊呼声。当然,也有早就听过这个故事的人顿时做出了一副渊博广闻的样子,开始给身边人小小声的解释起来:
“听说当今丞相白念之是卖卤水豆腐出身,他的养父母待他并不好,只是把他当做免费的打杂伙计来养。不过他只用了大概两年时间,他卖卤水豆腐很快便卖成了那个县的第一招牌。”
“后来他便开始渐渐脱离他的养父母,十七岁便成为了江南第一粮食大贾。”
“怎么可能?这可是乱世,天下诸侯割据纷争不断,行军打仗,百姓生活,不都需要粮食?谁掌握了粮食,岂不就掌握了一地民生的命脉了吗?”
“格局小了啊兄台。白大人可是我们北齐丞相!你想不到的事情,可不代表人家做不到。”
“还不止如此呢!毕竟,士农工商,商贾一身铜臭,整日与阿堵物为伍,身份最贱。普通的商贾做到白大人那个地步,恐怕只会继续满脑子想着怎么搞大自己的家业。但白大人那时便相中了还是个边缘王子的当今陛下——”
“嘘——兄台适可而止。毕竟这是北齐国都,还是少说些北齐国君的事为好。”
秋意楼二楼的天字号包厢内,一位年轻的少年听着下方人群讨论的言语,“砰”的一声捏碎了手中茶杯。
“好,好,好!这样下去,怕是世人只知我北齐丞相是绝代英才,买卖王侯,操纵我北齐朝政。而朕,怕是会被青史所记载成一个被卑贱商户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无能傀儡!”
“陛下不可气急啊!龙体为重!”旁边立刻有人握上了少年的手,用手帕小心翼翼的擦去了少年掌心的血迹。
旁边另一位老者温言劝说道:“现下朝廷上有小人当道,陛下年纪尚轻,虽有微臣等一班忠心老臣追随着你,但白党势大,夺权之事,还是徐徐图之为好。”
少年,或者说是北齐国君咬牙道:“司徒老师,朕不是不知,朕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啊!”
另一旁的中年男人却笑道:“陛下不必着急,这一日,快了。司天监昨日不是传来好消息了吗?”
老者眼睛一亮:“司空大人所言,莫非是司天监终于联系上了仙朝?”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每一代的大一统王朝,都要得到仙朝的承认。前朝大祁的没落,便是与仙朝断了联系。”
“仙朝?”北齐国君面露不解之色。
老者转身,对着少年细细解释道:“仙朝位于上界,往来仙使都是有修为的修道之人,轻而易举便可抵挡万马千军。”
“我们北齐作为当初大祁的正统传承,如今既已联系上了仙朝,一统四海,指日可待。更别提区区一个乱政丞相了。”
一时间,包间内的人面上都流露出轻松之色。只有中年男人仍然皱着眉,他对少年说道:
“本来和仙朝断了联系后,世间修道之人便跟着绝迹。但不知为何,白念之身边还有一位修士。斩草必除根,为了万全之策,在仙朝派遣仙使下来动手之前,最好要想办法把那位修士从白念之身边除去。”
“怎么除去?”北齐国君沉思一会儿后开口:“调虎离山后杀之?”
“不可!”中年男人连忙说道:“根据仙朝留给司天监的信息,那位修士应该有着筑基巅峰的修为,筑基境的修士已经可以以一敌千,就算万军中也可自保离去。”
“想要杀那位修士的难度,比在京城直接杀掉丞相本人的难度都要更大。”
“那不知爱卿可有什么良策?”北齐国君问道。
“不瞒陛下,臣,确有一计。”中年男人有些吞吞吐吐:“只是这计,可能需要委屈一下陛下。”
“没事,先说来听听吧。”北齐国君道。
“仙使毕竟不能长伴帝驾,而修士大多元寿远超常人。若能得其为己所用,不说其他,至少能护延我北齐数百年香火鼎盛。”
“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朕当然知道修士的重要性,说重点。”少年有些不耐烦。
“那位追随在丞相身边的修士,臣观其外貌,是位和陛下年龄相当的少女”
中年男人俯在北齐国君耳侧,后面的声音一点一点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