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一夜的兵荒马乱,沉睡的人群似一下子被惊醒了。到处是高举的火把,到处是高声的呼唤,仆从侍卫来来往往,几乎要将整座相府都翻过来。
两个半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但天已经快亮了。
白念之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书房坐下,拇指按揉着太阳穴。
忽然他眸光一凝,定格在书柜侧旁,半只浮在空中的胳膊上。
“阿霜?”
他试探着开口。
空气中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应答,仿佛这个房间中依然只有他一个人。
但是白念之屏息静气,慢慢的,听见了另外一个脉搏呼吸起伏的声音。
虽然极轻微,几不可闻,就像是人某一瞬间的错觉一般。
但白念之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感知当作错觉。
他慢慢的、慢慢的,走到浮空的胳膊旁,半蹲下身来,将那个透明的女孩一把揽进自己的怀里。
很奇妙的感觉,视线上明明面前只有半只诡异浮空的胳膊,但是身体触感那直渗骨髓的凉意却在肯定的告诉他,这便是他的阿霜。
“冒犯了。”
白念之的手沿着少女背脊处的蝴蝶骨起始,慢慢摸索着向上,最后从额头侧偏一点的地方“啪”的一下撕扯下了一张符纸。
指腹划过温霜降的肌理时,白念之可以感受到身下人的微微颤抖,但她没有躲避,乖巧的蹲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模样。
伴随着符纸撕下,她整个人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阿霜,”白念之的语气带上了一点点的严厉:
“为什么要用隐身符躲起来,可以告诉我原因吗嗯?”
温霜降双手抱膝,不言也不答,霜白色的长发散乱的垂下,遮住了她的面容。
“阿霜?”白念之半跪着蹲在温霜降的面前,抬手撩开温霜降的发帘,一缕一缕的细致别到耳后。
他声音很快又放软和下来:“你是还在疼吗?”
温霜降没有反应。她坐在地上,垂着头,有些呆呆的模样。
“温霜降?”
白念之又叫了一遍温霜降的名字。
她仍然只是坐在原地,没有搭理他。
白念之沉默了半晌,伸出手想要摸了摸她的额发,最后轻叹了一口气,拂袖起身。
“如果,你想一个人安静的待着的话也没关系。只是下次,可以给我留张字条吗?”
“毕竟,我会担心的。”
说完他转身想要离开。
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摆。
以一种小心翼翼的姿态。
少女声音嘶哑。
“东家,不要走。”
“我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白念之霍然转身。
“你说什么?”
温霜降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攥着他衣摆的手指在颤抖:“我,我怕。我好害怕。”
“咳咳——”白念之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用手帕一掩,血迹的殷红格外显眼。
久劳成疾。
他只是个凡人。
温霜降坐在地上。
她不敢动,视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耳边是被静音了的寂静。外界九成五以上的信号都被隔绝。
她一寸寸的摸索移动到这里,从日暮等到夜深。
听觉也消失的那一瞬,她满心恐惧、恍然无措,下意识大喊:“东家!东家!我听不见了!”
但没有人回应她。
或许有人回应她,只是她听不见。
温暖有力的掌心托着她的腰与腿弯,浮空感突兀而来,但有熟悉的气息环绕着她,温霜降便安下心来。
接下来,鼻尖便传来一阵热辣的鲜味,直冲脑门。在听觉和视觉都散失的此刻,显的是格外的珍贵与特别。
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掌心,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在家了。”
“你之前不是总想吃我做的饭么?”
“我哪都不去了。别怕,五感失二,另外三感也很精彩,我会让你精彩。”
“阿霜。”
指腹的热意透过薄薄的肌肤,浸入心口。
最后两个字,他写的格外珍重。
温霜降将脸埋在白念之的怀中,两行冰凉的液体浸湿了他的衣襟,让白念之的心头跟着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