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扶苏心头大震,这许莫负,竟然算到了自己会召见她?
    不,巧合,一定是个巧合!
    自己新帝登基,许莫负这样深受皇恩的人,来拜见一下新帝,也是情有可原,而正好半路上遇到了中行说,就故意搞起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来,越发显露自己的不凡,从而抬高自己的身价?
    必定是如此了。
    “宣进来!”扶苏瞬间又平稳了下去。
    中行说也注意到了皇帝方才的情绪变化,当下不敢多言,拱手退了出去,对着宫门外,身穿曲裾裙的许莫负道:“陛下宣你进去,请随我来。”
    许莫负微微一笑,一双明亮得有些慑人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斗胆一问,陛下方才可说什么了嘛?”
    中行说摇头:“没有,只说让我宣你进去。”
    他的嘴巴很严实,绝对不会把方才皇帝扶苏脸上的表情变化告诉许莫负。
    “这样啊!”许莫负微微笑了笑,一声不响地跟在中行说身后。
    “许莫负到,觐见吾皇!”
    听着殿外的通报声,扶苏微微坐直了身子,看着大殿外走进来的许莫负……
    第一个念头,还他么挺好看啊,二八妙龄的佳人,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搞成神棍的样子呢?
    而且,许莫负生了一张瓜子脸,越看越妩媚,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当真明亮,给扶苏一种自己内心的秘密,都像是能被这双眼睛看穿的奇怪错觉。
    这真是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坑蒙拐骗的典型啊!
    “民女参见陛下!”
    看着台阶下跪拜的许莫负,扶苏微微颔首:“免礼平身,赐坐。”
    “谢陛下!”许莫负站起身来,又是拱手一礼,这才转身在边上的软塌上跪坐了下去。
    “小民一路东来,已经听闻噩耗。”许莫负幽幽说道。
    扶苏微微颔首:“乱臣贼子罢了,终有一日可以平定,倒是……朕听闻先生相面之能,名传天下,神乎其神,是以先生可否为朕相面?”
    许莫负自诩也算是见多识广,可新帝扶苏这种一上来就放大招的,还真是没见过。
    “陛下为一国之君,身份尊贵不可言,民女也只能给庶人相面,如何能给天下的主人相面?”
    许莫负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说辞:“帝王之面,乃以民心向背为根,以臣子追随为本、以士卒拥护为表,故而无须相师多言,天下人之言,便是帝王之面。”
    这种回答,简直满分!
    扶苏都有些对许莫负刮目相看,隐约改变了自己因为穿越者,而对她先入为主的观念。
    “而今我大秦的情况,先生可有什么指教的吗?”扶苏问道。
    “岂敢?”许莫负立刻摇头道:“陛下有文臣武将,追随拥戴的将士百万,民女只是粗鄙的建议,怎么敢在陛下面前随意指手画脚?”
    “还请先生不惜赐教。”扶苏微微一笑,他总觉得许莫负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故意往咸阳这边赶过来的。
    果不其然,扶苏说完这话后,许莫负立刻道:“民女听闻,一个人若是想要康健,那首先就要耳聪目明;想来这种道理,对于一个国家而言,也是同样适用的。
    所以陛下想要治理好大秦,就要像是一个人一样,眼睛能看得见,耳朵能听得见,如此自然就不会有佞臣小人,蒙蔽陛下的双眼和耳朵,而陷害了忠良的臣子。”
    扶苏听完这话,心中忽而一沉,娘了个腿,这说的不就是王绾巴清这次的事情吗?
    巴清都找自己把事情做完了,王绾这边方才把消息上报给自己。
    “先生高见,朕会记在心中。”扶苏进一步试探道:“先生远道而来,不知在何处落足安歇?”
    许莫负立刻侧了侧身子,一双明亮过分的眼睛,看着扶苏,露出一抹笑意:“尚未有落足安歇之地。”
    扶苏感觉,这人的一双眼睛,真的像是一对会发光的明珠,他顺着许莫负的话问道:“不知先生可曾饮食?”
    “匆忙赶路,尚未饮食。”
    扶苏立刻看向中行说:“传令下去,立刻为先生设宴。”
    “遵旨!”中行说感觉这番话大有深意,似乎是许莫负给皇帝陛下传达了某种消息。
    空荡荡的大殿,又只剩下了扶苏一个人。
    秦帝国是没有黑冰台,那是历史中虚构的,很多人都以为有,但实际上没有。
    扶苏细细品味着许莫负这番话,眼睛耳朵,这比喻的就是自己人在深宫中,被人蒙蔽。
    谁蒙蔽了自己?
    王绾?
    只能是王绾。
    蒙恬、王离、冯劫之流,对于自己的忠诚,那肯定是不用怀疑的。
    可王绾?
    就像是扶苏之前想的那样,王绾是旧贵族旧势力的代表,始皇帝嬴政搞的郡县制,和王绾预想之中的分封制,完全就是背道而驰的事情。
    那么……王绾想做权臣?借助外边有胡亥伪秦政权的压力,趁机笼络权柄的么?
    还真是把自己当死人看了呢!
    自己现在若是贸然效仿有明一朝,组建锦衣卫?亦或者……扶苏看了一眼殿门外守候着的太监,斟酌了一下,东厂西厂?
    若是这样的话……
    那王绾还用什么遮挡自己的眼睛,堵住自己的耳朵?
    不过,矛盾不可激化,否则真的罢免了王绾,那对于新朝的声威,确实是一种自损行为。
    “陛下!”中行说前来复命:“许先生吃完后,就到了陛下给她安排好的驿站中休息去了。”
    扶苏问道:“许先生没说什么?”
    “没有。”中行说也略感奇怪地摇头。
    扶苏道:“中行说,你进入宫中也有些年头,朕打算让你去做一件事情。”
    中行说一听,立刻恭敬无比地跪了下去,拱手道:“奴仆虽然是一介阉人,但却也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
    阉人,地位低下,除非能得帝王看重,方才可以站在人头上,不然的话,一辈子都要被人踩在脚底,做猪做狗、做牛做马。
    中行说如何能不抓住这样的机会?
    “很好!”扶苏很满意中行说的反应:“你现在暗中去调查宫中其他的寺人的身份,但凡是身份干净的,都统计好了上报到朕这里来,若是在这个过程中,有谁对你或明或暗的从中阻挠,也一样上报给朕,朕自会处置!”
    “奴仆明白!”中行说呼吸都急促了。
    “此外,传令下去,朕明日设宴,在宫中款待所有公子和公主,所有的人,都务必到场。”
    “遵旨!”
    中行说恭敬地退下。
    扶苏看着中行说的背影远去,眼角不由得流露出一抹冷色,明天,自己会在宴会上宣布,对自己那些兄弟委以重任,到时候引动秦帝国宗亲的力量和王绾争斗,等王绾回过神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已经组建好了东厂。
    那时候,东厂……就是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