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满是真没拿这道圣谕当回事。
    “沈大人,天子只是让董家制衣行加急制衣,以防北境严寒,冻伤将士们,可没说让董家人制衣。”
    “董家制衣行与董家有何关系?”
    他的话令沈别驾微愕。
    而刚刚看到希望的董家众人们,则直接破口大骂。
    “秦小满你不要脸!”
    “董家制衣行是我们董家的产业,与我们无关,难道与你有关?”
    “快把我们放了,否则耽误了天子的旨意,迟早让你们脑袋搬家!”
    董家众人根本没把秦小满的胡话放在心上。
    脸上恢复了平日里的嚣张之色。
    只待离开府衙,马上去找制衣行的两个管事扛下一切罪责。
    再买通还没到来的人证,化解眼下的危机。
    “诸位,方才大家都看到了董家承制军服以次充好的罪证,此案已定,罪证也已被扣押。”
    秦小满对着还在幻想借机脱罪的董家众人玩味一笑。
    “沈大人不必抗旨不遵,你们要制衣,粗麻呢?”
    饶是董家再手眼通天。
    一家制衣行,半年囤积四十万斤的粗麻已是极限。
    要是按照一换一的比例,有一件军服冬衣便囤一件粗麻用料,绝对会导致数量太多,砸在手里。
    “董家制衣行时不时地从朝廷那里接些增补军服或官服的订单,可仓库里只囤着假装成粗麻的细麻。”
    “你们要遵照旨意制衣,制何衣?以次充好的冬衣?”
    “制成了到时候还要过沈大人这一关检验,验不过去耽误了天子的差事,你们才是抗旨不遵、罪加一等!”
    秦小满早就对董家因为皇商的身份,容易扯“天子”的虎皮有了防备。
    这一招董继祥用过,还失败过。
    扯“天子”虎皮被反噬的滋味可不好受。
    “你们真要接旨制衣吗?”
    秦小满的问话,令董家众人哑口无言。
    话都说到这步田地了。
    他们是傻了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按照以往的手段制衣。
    可是!
    不以细麻充作粗麻,他们还真的没有粗麻。
    到时被抓现行,沈光羲当场将他们砍了,也怨不得谁。
    刚才还嚣张不已的董家人,此时全部面色惨淡,陷入了两难之中。
    “沈大人,这些人愿意接受制衣的任务,代表他们承认,他们不只是董家制衣行拿分红的人,之前以次充好的事,他们一定也有参与。”
    秦小满祭出杀招。
    “既然他们承认了,签字画押后,让他们将功赎罪,也不是不行。”
    “好!”
    沈别驾没想到秦小满三言两语,便将形势逆转。
    虽说如此一来,显得没拿天子的圣谕当回事。
    添补军服的事也没有了着落。
    但秦小满既然敢拿捏住董家不让其制衣,必定有后招!
    “师爷,请他们签字画押,承认他们参与了董家制衣行的事务……”
    “不不不,我没有参与,我只是听到天子的圣谕,想尽微薄之力。”
    一个董家子弟连忙打断了沈别驾的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我……我不会制衣,我、我愿意去大牢,等着沈大人还我清白。”
    说出来可耻。
    刚才还认为能够借天子圣谕逃脱罪责的董家子弟,如今只求经历一场牢狱之灾后。
    能够保住性命。
    “我也愿意去大牢,我也不会质疑!”
    “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制衣行,啥子粗麻细麻的我也不晓得,沈大人,别磨蹭了,你赶紧把我抓了。”
    眼看师爷都把罪状写好了。
    董家子弟慌乱无措,生怕被强摁着签字画押。
    到时辛苦制衣又如何?
    摊上了承制军服,故意以次充好的罪名,别说再做十万件冬衣。
    就是白给朝廷做一百万件冬衣,也脱不了掉脑袋。
    “先抓我!”
    “抓我!我先来的!”
    “我知道军营在哪里我自己走!”
    动作快的,已经自己带上了手腕的链锁,朝门外走去。
    生怕晚了沈别驾和秦小满再逼着他们认罪。
    这样的反转,看得门外的围观民众们是目瞪口呆。
    反应过来,纷纷出言嘲讽。
    “我活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主动要求下大狱的。”
    “刚才还叫得那么响,要为天子制衣,别怂啊!”
    “董家这群人看着心齐,大难临头还不是先保自己?”
    在众人嗤笑声中。
    董家子弟们灰头土脸地快步离开。
    不过。
    还是有不肯低头的人。
    在不断地挑衅着。
    “秦小满,你别以为你找几个被制衣行辞退的工人,使一手小把戏,就真能定案,有本事你让天子把北上的军服追回来,一件件地审查!”
    说话的是董家那位难缠的半百老者。
    “还有你沈文羲,定了案,天子未处理前,你不能擅用我们董家的粗麻,否则,我定要告你中饱私囊!”
    董家老者幸灾乐祸地笑了。
    “到时你们因为查案,误了添补军服的大事,我看你们如何向天子交差!”
    说完。
    董家老者放肆大笑。
    “能够制衣的可不止董家制衣行,十万件军服而已,本官还找不到人承制?”
    沈别驾特意看了一眼秦小满。
    他早有将秦氏羽绒服替换董家粗麻冬衣的打算。
    正好趁机向天子谏言,看董家人还如何能笑得出来。
    “沈别驾!沈大人!你这次可真是吃了不懂行的亏,等你明白过来,想求我们帮你制衣,我们也不会帮忙了!”
    董家老者说完,在两个衙役的怒视下,朝着门外扬长而去。
    如此信心十足的姿态,让沈别驾面色剧变。
    他朝着葛大根看去。
    “葛大根,你们以往是如何添补军服的?”
    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外人掌握不了的手段吗?
    “回大人,小的没参与过添补军服的事,那些都是董姓工人们做的事。”
    “小的只知道,他们应该是有兵部预估的账目,再用特有的手段,制成布料或者衣物,连人带物一起去军营添补。”
    添补军服是在原有旧衣的基本上操作。
    无论是织补还是更换,董家制衣行从不让外人插手。
    “我道方才那人为何口气如此狂妄,原来是手里捏着不外传的缝补技巧,还提前做好了应付此事的准备。”
    秦小满轻描淡写的总结。
    让沈别驾原本担忧的心情,一下子松弛了。
    逼着董家人放弃此次制衣的可是秦小满。
    他一定有办法善后!
    “秦公子,如今董家人全部待审问罪,这批添补的冬衣只能由别人来承制,可是没有董家知道的内情,如何来制衣?”
    沈别驾将这个难题抛给秦小满,神色多少有些心虚。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秦小满连军服缺哪少哪,需要补哪里都不晓得。
    除非现在再把董家人抓起来,严刑拷打,问出相关的情报。
    可他也没办法挪用收缴上来的粗麻,种种准备齐全再制衣的话。
    “秦公子,若是衣服还未制出,董家的漏网之鱼便已将消息传至京城,引来天子责问。”
    沈别驾故作满脸苦涩,等着秦小满拿主意。
    “那么我们今日所做的一切,就成了徒劳无功!”
    他的话刚说完。
    却见秦小满突然挥动手臂、抬起右腿,朝着虚空处踢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