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棱扑棱……
    天璇看向船头不停摆着尾的鲫鱼,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又是虚惊一场。
    眼看着被扎出一个洞来的鲫鱼,还在板着身体要往水里跳。
    唐清柔眼疾手快的在船头抄起一根竹竿,戳在洞上,递到天璇的面前,笑着打趣。
    “看来我们中午能喝上鱼汤了。”
    “小姐……”
    天璇欲言又止,满脸无奈。
    她算是看出来了。
    小姐在剑南道待了这么久,别的没学会,倒是跟着秦公子学会了享受吃喝。
    眼下最重要的是喝鱼汤吗?
    “小姐,再走十里水路,就是关内最险峻的河道了。”
    河道狭窄处只能容得下一艘船只通过。
    并且两岸山谷距离水面最短的距离处只有十丈远。
    从岩石处俯冲下来,眨眼间便能跃到船上。
    而他们的快船上装着货物,沿途有自家护卫登船,却由于急行船吃重有限,每艘船上也只有四个护卫。
    一旦遇敌,十分被动。
    “我们只是普通的货船,除非对方知道我回京城的用意,否则不会直奔我这艘船而来。”
    唐清柔早有准备。
    人证和一部分物证,安排在了中间。
    而她则在船队三成处守护,与头船的谢老九形成呼应之势。
    中间的船队,则有沈别驾派的重兵把守。
    如此一来,在经过险滩险阻时,无论哪一部分遇敌,都能够及时反应。
    至于后面的船队,上面都是寻常的军服货物,敌人只截取那一部分,根本无用。
    其实她是想领头的。
    只是沈别驾先派了样衣回京,她们还是紧追慢赶,才追上谢老九的船。
    如此,和大部队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小姐,你说得如此轻松,是否暗中布置了人手清理路障?”
    天璇对比着小姐前来剑南道。
    哪怕当时还没这么惹眼,只是来募粮的。
    都是过驿站才入,一路上提心吊胆的。
    怎么回途时千难万险,却丝毫不怵呢?
    “我们走得急,能够沿途调集自家护卫前来已是不易,哪有心力去暗中布置埋伏?”
    唐清柔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依旧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意。
    天璇见状,脱口而出。
    “小姐,你如今老神在在的样子,很像秦公子坑人时的样子。”
    是吗?
    唐清柔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意不禁加深。
    “小姐,秦公子真的另有安排?”
    天璇见状,激动不已地朝着左右望去。
    两岸猿声与鸟鸣不绝于耳。
    根本不像是有人设伏的样子。
    天璇不免怀疑,自家小姐在忽悠她。
    “秦公子有无安排,他没告诉我,但是,此行事关秦董两家相争的结果,他定然会确保万无一失。”
    再者说。
    秦公子明知此行凶险,也未提醒过她。
    只是祝她一路顺风。
    她相信,秦公子不会让大家以身涉险的。
    咚!
    一颗石子沿着石壁落入水中。
    天璇循声望去,目光一凝。
    有人!
    再看不远处狭窄的水道,她低声提醒。
    “小姐,先进船里去!”
    来人不知是敌是友,先让小姐避一避再说。
    “天璇,一切小心。”
    唐清柔知道自己三脚猫的功夫,敌不过个中高手。
    抓起竹竿带上鲫鱼,快速进入船舱之中。
    并让这艘船上的人证,做好自我保护。
    唰!
    天璇拔出腰间的两把匕首,眼珠不断地朝着左右转动。
    离着最窄处的水道越来越近,便听到前面的船只呼喊了一声。
    “后方减速!”
    “头船要过急滩了!”
    天璇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头船抵达最危险的地方。
    要不到一刻钟,便能轮到她们这艘船。
    “有人设伏的话,目标不是谢九爷的船便是我们的船。”
    天璇咬住一缕被河风吹到眼前的发丝,目光不断的在前方两岸的峡谷间交错。
    争取在第一时间里,发现危险……有人!
    天璇看到茂密的桔子林里,树影剧烈地晃动。
    并且范围相当之大。
    略一估算,她心中悚然一惊。
    “好多人!”
    光是左手边的密林里,少说得有上百人!
    “天璇姑娘站稳,前方停船了!”
    船夫提醒一声,将拨水的木桨抬起放到船上,紧张地踮着脚朝前望去。
    天璇同样紧张不已。
    但心里却有了一丝庆幸。
    这些人的目标,不是人证和物证。
    “看来这次出手的人,目标是头船的样衣。”
    唐清柔从船舱里钻出来。
    举目望去。
    能够清楚的看到两岸树影晃动,猿声静止,鸟儿一群群地振翅而飞。
    大战,一触即发。
    “船夫,将船往前顶进,告诉前面,将船连起来!”
    来者是谁,她已心知肚明。
    董家人的目标是进献给天子的样衣。
    说明董家还不知道,秦氏制衣行早已接手了董家制衣行的皇差,并且顺利完成。
    如若他们此时知晓的话,便会明白。
    毁了样衣根本没有用。
    除非……将所有船只上的羽绒衣物全部毁掉。
    否则有一条漏网之鱼抵达京城,董家这一次,也难以逃脱被秦家顶替的命运。
    而将船只上的十万套保暖护具全部毁掉,就是触了天子的逆鳞。
    查到董家身上,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是识实务为俊杰撤离,还是殊死一搏,全在他们一念之间。”
    唐清柔虽紧张,却并不担心。
    她相信。
    秦公子既然敢让所有船只一齐上路,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便早有后手。
    ……
    头船上。
    谢老九听到两岸的落石,像下饺子似的“哗哗”地砸入水中。
    手扶在腰间的佩刀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生怕因为一时疏忽丢了性命,让埋伏的敌人将两个侄女好不容易制出的样衣给毁掉。
    这种浑身紧绷的状态,持续了一刻钟。
    落子的声音也没有减弱。
    但也没有人冲下来袭击船只和人员。
    “传令官大人,雾散了,太阳出来了,水流也要急了,这船没法再停了。”
    船老大出声提醒。
    是走还是打,必须给个准话。
    干耗着,上头的人能等,河道的水流可不等人。
    “他们难道就是在等船只移动的时候,拿我们当活靶子?”
    “还是说,他们的目标不是头船,是后面的人证和物证?”
    谢老九咬紧牙关,心里难以取舍。
    想要耗尽埋伏者的耐心。
    可是不到片刻。
    旭日东升,跃出山间。
    河面上的雾气全部消散,船只向前涌动。
    “传令官大人,必须开船了!”
    船老大急吼了一声。
    “再坚持片刻,等到……”
    哗啦啦!
    谢老九的话还没说完。
    两岸终于现出人影,自上而下,朝着船只扑了过来。
    “御敌!”
    “扑嗵!”
    谢老九话刚喊完。
    看到径直扑向河里的身影,瞬间惊呆。
    “扑嗵!”
    “扑嗵!”
    人影还在不断朝着水面扑来。
    谢老九摁住手里的弯刀,想要出手,却找不到出手的时机。
    “我的娘唉!”
    “我草!”
    耳边都是船老大和手下们的惊呼声。
    显得有些大惊小怪。
    但谢老九理解他们的心情。
    如果他不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他早就同样感慨一番,发泄心中所想。
    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