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昆仑的白鸾一路上都在怯生生的偷瞄着青龙,且不论鸿钧一身“降伏”神明的本事,单就他早年惩戒白鸾的那些手段,就足以让这丫头喝一壶的了,她心里犯怵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有青龙在,鸿钧也不担心劝不回白鸾,那个大小伙子惯会用软硬兼施的手段!
鸿钧祖神边轻咳着,边从内室走到前堂,引得青龙满是忧心,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刚刚坐定的鸿钧挥手屏退了。
“你看他做什么?跪前面来!”
白鸾心惊胆战的往前蹭了蹭,跪到鸿钧的脚边之后,低眉顺眼的认错请罪,“祖神,罪神白鸾不该忤逆天颜,我”
“你倒是连‘父神’都不唤了?”
鸿钧的语气中带着三分疲惫、七分的无奈,反倒是让白鸾无所适从了起来。一想到“父神”二字,不由得落下了两滴清泪。
“不敢…”
鸿钧抽出打神鞭,拄在了白鸾的身旁,吓得她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
“认得吗?”
“嗯…认得…”
“既然认得,当日为何见了它也不肯收手?”
“我以为…您是来帮扶桑的…”白鸾转念想起徽承给她看的奏疏,十分真诚的向鸿钧磕头道谢,“还未感谢您劝得虚迷森林让步称臣…”
“早就同你说过,有何事来寻我,我替你摆平、给你做主…你偏要不顾身份的大闹森林。你不领我的情便也罢了…扶桑不臣,又与天女何干?”
“我,我当日是气急了,没想那么多…”
鸿钧冷哼一声,“你是没想那么多!天女创扶桑,设禁制之时,她正当壮年,怎么会故意给你留个‘限制’呢?你长脑子了吗?”
“你以为,身为神明便可以为所欲为?你以为,居高位便能妄断他人的生死?杀人若能解决问题,你主子又何必守在玉清宫中兢兢业业的日夜操持?”
“祖神…或许,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做个神明,我,我愿交出兽神之力,不再…”
“好啊!你主人也刚公布了对叛神的惩罚…永世剥夺神格,肉身永镇寒冰之下,元神锁入幽冥炼狱…你,也想如此吗?”
白鸾看着鸿钧无比严肃的表情,吓得直咽口水,手心中浸满了汗水,“我…我还不至于这般罪大恶极吧…”
“担不起职责的神明,留之也无用!你既然动了不再做神的心思,我成全你…将天劫灭世阵作为你亵渎天女的惩罚…自古受此阵者十三人,九人当场毙命,能活下来的…神基也是尽毁,正如你所愿…”
当听到“天劫灭世阵”这几个字后,白鸾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吓得她瘫坐在地上,根本听不清祖神后面又说了些什么。
神族,最“容易”的责罚便是一个“死”字,比起那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叛神…或许受此天罚而亡,也是一种解脱!
是啊…无用的神明,便不再有存在这世上的理由了…白鸾淡然的取下了手上的戒指,这…或许是她唯一割舍不下的牵挂了吧!
“求您…能否将此物转交给颖君…”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鸿钧接过了鸾鸟青玉戒,神情依旧是十分淡然、冷漠。
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白鸾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他说…但此时此境,千言万语只剩了一句“珍重”!
天劫灭世阵,是上古时期用以惩罚罪大恶极之人的阵法…传闻此阵颇通天意,能捱过去的人,无论犯下多大的错事,都会一笔勾销、不再追究!当然,能挺过去的人,属实少之又少…
此阵一旦启动,便会引来九十九道雷劫,在一丈之地内汇聚成雷霆之海,纵然是神明也难以抵抗其威力。白鸾入得此阵,也是抱着必死的心!
鸿钧将白鸾引到神魔大战的昆仑战场处,这里…曾经是她浴血奋战之地,如今选在此地“送她一程”,也算不错!
“白鸾,拜谢祖神的爱护…愿您,福履绥之,寿考绵鸿…”
鸿钧趁着白鸾跪拜自己之时,将倩影纱披到了她的身上,又如往昔般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小家伙,可不能让你死得太难看啊…”
“父神…”
鸿钧挥泪转身,忍痛启动了阵法。昆仑的天空瞬间便被乌云笼罩,雷霆在云层中凝聚、狂舞,白鸾的周身一丈范围内凝结起了一道厚厚的屏障…随着接连砸下的雷劫,屏障之内仿佛笼罩在一片银色的雷海之中。
阵法中的白鸾从没见过此等架势,九十九道天雷…毫无章法、毫无方向的胡乱劈砍下来,在她的身边不停的炸裂!雷鸣之声将她的耳膜充斥得生疼,不断劈下来的闪电让她根本睁不开眼睛…
从前,她只知神力的强大,从未这样直观的感受过…神,在天道面前,也是这样的渺小!数不清已经劈下多少道天雷,也不知道哪道天雷会劈到自己的身上,有生以来…她从未这般绝望过!
泪水已经打湿了她的衣衫,吓得缩成一团的白鸾,最后被一道天雷狠狠地贯到背上,疼得她瘫在地上抽搐不已,但好在…这是最后一道天雷!等待她的将是朗朗晴日…
白鸾意识停留的最后一刻,便是青龙急不可耐的将她捞进怀里,“如获至宝”般的唤着他的主人。
“……”
“水…多给她喂点水…”
浑浑噩噩的白鸾只觉身边的两人很是聒噪,似是都在忙着给自己疗伤,不过她倒是感觉不到整片后背都像是被烈火灼伤了一般极度的疼痛,痛得她根本就没力气睁开眼睛。
“该来的神明都来了,许是都见到了阵法的威力,元始天尊还问您”
“让他们都回去吧!就说白鸾熬过了天劫灭世,这也是她的造化。”
青龙皱了一下眉头,长叹一声,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道,“您是怎么想的呢?真想要她的命?”
“呵!天劫灭世,越是用神力抵抗,便会引来越多的天雷。白鸾入阵的时候,神识还被我封着呢,阵法根本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只不过她就挨了一道天雷,倒是挺出乎我意料的!”
“你这老东西!怎么这样鸡贼?!可肉身领受天雷,那也会要命的啊!”
“所以我给她披上了倩影纱啊只要她还能留一口气,我便能将她救回来!”鸿钧温柔的用帕子给白鸾擦拭额间的汗水,他还能怎么办?气归气,可怎么忍心真的看着她赴死?
青龙扭头去应付外面的诸神,心里还是在“愤愤不平”:主人筹算好了一切,怎么就没顾惜过已被天道反噬的自己?倘若真的需要冒险为白鸾续命,那他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