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梦峡。
    “呕——”涂山紫君又趴在地上开始吐了,他发现了,这逃命阵,逃的是别人的命,他的命迟早要交代在这阵上。
    大耗子给他拍着背,鼠鼠发着抖,眼神支棱,显然魂儿还没归位:“家人们谁懂啊……鼠鼠我出息了……”
    它把狐狸窝给捅啦!
    那么多宝贝!鼠鼠富贵啦!
    药晚一手搂着莲止,另一只手放在他心口给他输渡着灵气,小赤鸦也冒出来,嘴巴叼着莲止的后衣领把他往上拖,想帮姨姨省点力气。
    “我没事……”莲止的声音有些艰涩。
    药晚皱紧眉:“你脸白的像死了三天的活尸。”
    莲止欲言又止,有点幽怨,又有点佩服:“……你好会形容。”他已经想象到自己瞧着多吓人了。
    药晚:“真的,不骗你。”不止脸色像,体温也像。
    “我没事了,刚刚有些头疼罢了。”莲止握着她的手站定,偏头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小赤鸦:“谢谢小黑。”
    小赤鸦落在他肩头,亲昵的蹭他脸颊:“漂亮蜀黍真的好了吗?”
    莲止点头,药晚渡来的灵气和她人一样,很暖,让他感觉身上的温度都回来了些。
    涂山紫君也吐完了,半死不活的过来:“最后那私库里,我太奶奶到底放了什么啊?”
    莲止神色严肃了起来,药晚将狐尾缠碑取了出来。
    涂山紫君惊呼:“这是我太奶奶的尾巴?!”他下意识伸手去摸,结果他的手刚触碰到狐尾,那八条狐尾就化为了齑粉,在空中四散。
    涂山紫君顿时慌了,手足无措的去挽留,却只握住了一片虚无。
    “怎么回事?我太奶奶的尾巴为什么会消失?”
    “妖力耗尽。”莲止声音听不出波澜,看着仅剩的那断碑。
    涂山紫君抿紧唇,神情难过极了,“这断碑是什么?我太奶奶死前只剩一尾,就是因为它吗?”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东西,居然让太奶奶自断八尾来护。
    断碑上刻有一些铭文,但铭文已经模糊,看不出写了什么。
    随着莲止的触摸,那断碑上的铭文闪烁出幽光有几个铭文变得清晰起来。
    涂山紫君下意识念出那几字:
    “天道有常,大道浩然,万物不息……”
    这几字铭文一出,自断碑内涌出一股清气,裹住药晚他们。
    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像是在浊浊红尘内出现的清流,洗涤铅华,令灵台清明,慧根通达。
    药晚似听到了梵音,在耳畔响起,宛如仙乐,化解了五难浊火带给她的恶心感。
    屠巫剑快乐的围绕着断碑打圈,药晚恍惚间似看到了一条川流不息的大河。
    大河似从天上来,纵贯日星落入人间,她体内丹田气海躁动着,像是在催促着她,汇入大河。
    就如千万溪流汇聚成河,奔赴大海那般。
    药晚体内的丹田气海在这一刻似要化为实质,她身上生出了一股气,就要与断碑上的大河之气相接触。
    陡然,像是一页画卷被撕破,大河之气断了。
    药晚身上的气只差一点点,就能触摸大河之气,汇成大海。
    她睁开眼,眼中有惊异,也有点憋屈。
    憋屈是因为被打断的感觉太难受了。
    惊异却是因为,刚刚宛如‘顿悟’的经历,让她丹田气海变得更纯粹了,没错!就像是一种净化,不但如此,她感觉自己的神魂里好像也多了一团‘气’。
    药晚注意到,小赤鸦、涂山紫君还有大耗子都是一脸呆呆的样子,显然也在‘顿悟’中。
    就连屠巫这会儿也不打圈圈了,安安静静的落在断碑上。
    保持清醒的,只有自己和小莲花。
    药晚落下结界,避免小赤鸦他们被打扰。
    “这断碑是什么?刚刚我好像看到了一条大河,差一点我就能触摸到它了……”
    莲止略微意外,他定定看着药晚:“差多少?”
    药晚蹙眉:“百尺。”
    莲止眸光微亮,果然,刚刚他的感觉没错。
    “小莲花,你知道这断碑是什么吗?我感觉它很不简单。”
    “大河碑。”莲止轻声道:“大道为河,川流不息。大河碑上铭刻万古,是证道之碑,也是史碑。”
    “史碑?”药晚心头一动:“什么史?”
    “天地人,万物之史。”
    药晚喃喃:“既是天地史碑,证道万古,为何会断?”
    她浑身冰凉,她知道这鬼世界是一本书,但此刻却免不了毛骨悚然,就像是覆在真相上的薄纱被她抓住了一角。
    莲止的声音也异常冰冷:“史碑断,大道乱,如今的天,是伪天。”
    在看到八尾护碑的那一刻,莲止头疼欲裂,他想起了这座大河碑。
    万年前,他和疾犀找到了此碑,那时大河碑已断,但铭文还清晰,属于这世界的历史还在,大道还有希望存在。
    疾犀让他劈碎这伪天。
    结果呢……他们失败了是吗?
    疾犀死了,他被封印在寒潭下,十恶魄化为域外邪魔,苏三七自断八尾保护断碑,保护最后残存的火种……
    突然的刻凿声将莲止的神识拉回,他抬眸看到了药晚半蹲于大河断碑之前。
    剑气凝于她指尖,一笔一划,她在大河断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新的铭文,那么清晰。
    那一瞬,莲止似看到了道道溪流从她身上涌出,川流不息,是小溪,是大江,是大河,汇入大河断碑之中。
    药晚身上的曌国玉玺颤抖着。
    与之同时,万里之外。
    萧鱼放下朱笔,玉玺出现在她手上,那一瞬,她感觉到了什么。
    她影子内的鬼王玄幽也被惊醒,冒了出来。
    “怎么回事?!”
    “大道之气?!哪儿来的大道之气?!”
    萧鱼眼中的光芒惊心动魄,她快步走出殿外,看向苍穹。
    明明是夜中,但曌国苍穹却一直笼罩有一团乌云,对此,曌国之民已是见怪不怪了。
    天道厌弃曌国,隔三差五就降雷,十天有九天没个好日头。
    可这一夜,许许多多曌国之民都心有所感,走出了家门。
    像是一团清气随风而来,吹散了笼罩在曌国上空的乌云,星光月光倾泻而下,像是一条大河悬空而落。
    东洲各大宗门震动。
    云行之从修炼中惊醒,第一时间朝萧鱼所在过去,他看到了月华星光下的女帝,看到了她身前悬空而起的玉玺。
    看到了那从天而降的大河。
    “大道长河……”
    “萧鱼……你做了什么?”
    云行之第一次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
    萧鱼眼中似有星火在燃烧,她望着天上的大河之景,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应该问,我师姐做了什么。”
    ……
    大河断碑上,刻下了药晚、萧鱼、曌国之铭。
    莲止怔怔失神。
    药晚回头看他,目色坚定,如出鞘的利刃,斩破一切虚妄迷茫。
    “旧史不在,我们还可以刻下新史。”
    “小莲花,我们一起打穿这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