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进同六花儿叫人骗去参加什么绿林宴,最后宴没去成,倒是带回了如今的三个当家。
    在他们出发之前,行云岗出了件大事——
    便是这一带的土匪们,险些都被剿了。
    虽说最后不知为何不了了之,但那时剿匪的军队确确实实是到了山脚下。
    比起拿棍子,举斧头的土匪,他们的装备要精良专业许多。
    那时月弯弯偷摸跟着下了山,藏在树后头远远地看,记得那些事腰间挂的刀。
    “我在窗下偷听,那人跟伯父说,要劝降黑虎寨,收编正统。”
    “能不费一兵一卒最好,若是不从”
    月弯弯神色暗下来,后面几个字说得艰难,“寨子里的人,格杀勿论。”
    她专注着说,并未注意苏展同赵驰纵在她话落的瞬间面色齐齐一变!
    苏展眼中带上了意味深长。
    赵驰纵是猛地看向傅应绝,“傅叔,是——”
    是什么,他语出又止,只是眼中像是叫人点燃了火炬一般,兴奋起来,像是战意熊熊。
    而他唤着的傅应绝,没像他一般激动,却也轻挑了下眉。
    “格杀勿论?”
    这倒是新奇了。
    傅应绝笑起来。
    这话向来只有他同别人说的份,如今处境一调转,听起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月弯弯不知这二当家怎么回事,都是这么沉重的话题了,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她有些急,“我没有骗人!”
    傅应绝懒懒地“嗯”了一声,随口道,“信了。”
    可他表现得着实不像信了的样子。
    倒是傅锦梨,小胖丫头听得脑子都浆糊了。
    她张着小嘴,爪子乖乖牵在傅应绝衣摆上,仰着胖脸问,“要收,小梨子的土匪,当小梨子正统哇!”
    收编,正统,这两个词,她听过。
    傅应绝同大臣在中极殿议事时说起过。
    可是
    “爹爹的小梨子的!爹爹正统要小梨子土匪哇!”
    正统军队是爹爹的,那也就是小梨子的。
    如今小梨子的正统要抢小梨子黑虎寨的土匪哇!
    这怎么个事儿啊。
    她想得倒是没什么大问题,若是此地剿匪的官兵未叛变之前,所说的收编正统,确实同入她麾下没什么区别。
    只可惜啊
    傅应绝笑叹一声,没答她的话。
    这一院子里,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甚至是连他们家里边的管事,四人的反应都太过出乎月弯弯的意料。
    像是同她不在一个状况内。
    月弯弯急得都要哭了,“我没骗人,大当家你相信我!”
    傅锦梨立马就回她,“我信的!小梨子相信~”
    而后又缠着她爹问,“为什么呀,不收小梨子土匪好不好。”
    说两句,又换了个话题,“爹爹富友杀掉,弯弯带走好不好呀~”
    月弯弯:
    好在傅应绝也勉强靠谱,反手就招了苏展去唤阿进同六花儿来,否则她真想以死来证自己所言非虚。
    ————
    待阿进领着六花儿进门来,屋内俨然是个三堂会审的架势。
    主位的大座上坐着个板着小脸的胖丫头。
    胖丫头靠着椅背,小胖腿伸直了都超不出椅面。
    而左右两侧,分别是他们请神一样请来的二当家跟三当家,一个闲散地喝着茶,一个极度亢奋,紧紧地盯着他们。
    阿进:?
    六花儿:?
    六花儿左脚踩右脚,差点一个狗啃屎向前扑去。
    险险站稳后,他对着傅锦梨腆着脸一笑,“大大大当家,这是做做做——做啥。”
    手做指天发誓状,“日日日日月可鉴!我六花花花——花儿对您的衷心如如——如天雷滚滚,屁屁屁——屁滚尿流!”
    其余人“……”
    傅锦梨“花花上茅房,遭雷劈了哇~”
    苏展轻咳一声,缓解了尴尬,上前去将情况简要说了遍。
    六花儿两人不明所以地神色也在他话语里沉重起来。
    待一番话叙完,阿进凝重道,“想不到他还是不死心。”
    六花儿气得又开始骂骂咧咧,“好好好,好一个,一个不要脸!老老老惦记着咱们这土匪窝干干啥!”
    两人瞧着似是知道些什么,意外却又觉得预料之中。
    傅应绝长睫半耷不耷地垂着,一杯粗茶也叫他品出了世间绝味的样子。
    他不说话,阿进跟六花儿两人也对视一眼,渐渐安静下来。
    傅锦梨使劲瞪着眼,鼓着腮帮子做凶状。
    赵驰纵蠢蠢欲动地抛玩着自己的小剑。
    月弯弯规矩地坐在一边。
    一时之间,倒是又安静下来。
    直至那后背懒洋洋抵靠着椅子的男人,将杯子搁在案上。
    发出一声“乓”的清脆声响,这屋子里的沉默才似是被打破。
    傅应绝清了清嗓,未给那站着的两人一个眼神,只道,“这倒是你们不讲义气了。”
    他长腿打开,似笑非笑,“咱们大当家也挂了名头好一阵了,却是不见得知道寨里几件事。”
    “你们说——”
    傅应绝眉骨轻动,连带着一张仙人面皮都狠厉起来。
    他道,“——是谁的失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