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请进，东门旁正好有座空置军营，我已命人腾出一半，今夜将军与部下便可在此安歇。”
听到这番安排，齐节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
乌骨城，不，未来的乌骨县，那县令的宝座，已是触手可及。
乌骨城巧妙地将两侧山脉的天然悬崖化为城墙的一部分，仅在山谷低洼处用楔形的巨石堆砌防御工事，形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地势。
城内制高点上，烽火台与哨所林立。
任何敌军的逼近，都无法逃过城中守军的眼睛，他们能迅速做出反应，并时刻监视敌人的举动。
然而，正因为乌骨城深处辽东腹地，地势又如此坚不可摧，渊盖苏文对其安全性抱有绝对的自信，以至于城中常备的守军不过五千之数。
这个夜晚，当几百名巡逻士兵的脚步声远去后，其余的守军在用过晚饭后便早早进入了梦乡。
鲸油蜡烛虽已在大唐普及，但在此地仍是奢侈品，寻常士兵无福消受。
因此，夜幕降临后，军营中除了几处篝火的微光，便是一片深沉的黑暗。
当打更的铜锣敲响三更天时，齐节所在的营帐里，数十名将士悄无声息地涌出。
他们借着清冷的月色，敏捷地返回各自的队伍，按照预先部署，带领部下朝军营的另一端潜行而去。
“你们是什么人？”
军营之中，终究不是齐节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很快，一支巡夜小队就察觉到了这群人的异动。
“你们这营地的规划也太乱了！我们从平壤城千里迢迢赶来支援，半夜想找个茅厕都摸不着北，快带我们过去！”
齐节根本不给对方质问的机会，也不在乎自己的借口是否合乎情理，上来就用咄咄逼人的气势抢占了先机。
他的这番做派显然奏效了。
那名巡夜校尉按在刀柄上的手不自觉地松开，脸上露出几分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不知如何回应。
平壤派来援军的消息，营中无人不知。
因此，今夜发生一些奇怪的骚动，在他们看来似乎也顺理成章。
更何况双方交谈用的都是高句丽语，这让巡夜士兵彻底放下了戒心。
就在这短暂的迟疑间，齐节的人已经不动声色地将这队巡夜兵围在了中央。
齐节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亲信立即动手，一人死死捂住一名士兵的嘴，另一只手抽出匕首，干净利落地在对方喉间一抹。
不过转瞬之间，这队巡夜兵便悉数倒在了血泊之中。
万幸的是，这边的动静并未惊动更多的人。
齐节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他们一行人毫不停留，迅速向乌骨城守军的休息区摸去。
途中再次遭遇巡逻队，齐节故技重施，大声抱怨分配的营帐太差，指责乌骨城守军占了好地方，嚷嚷着要过去换营帐。
就这样，又有几十名巡夜兵在稀里糊涂中被送上了西天。
“啊！”
终于，当齐节带人冲入守军营帐大开杀戒时，一个真正起夜的士兵撞见了这恐怖的一幕，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杀，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惊叫。
齐节见无法再保持安静，索性心一横，下令全速行动。
众人不再顾忌声响，按照既定分工，如猛虎下山般冲向一片片营帐。
更有甚者，点燃了火把，直接扔进帐篷里。
绝大多数乌骨城守军，尚在睡梦之中便已身首异处。
少数惊醒的士兵，还未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就被数倍于己的敌人淹没。
齐节率领的这支队伍，若是在正面战场上冲锋陷阵，恐怕一个照面就会被精锐的守军击溃。
但在今夜这种偷袭的顺风仗中，人多的优势被发挥到了极致。
一万之众对付不足五千的疲敝之师，不到一个时辰，军营里便再难找到一个站着的乌骨城士兵了。
反倒是城墙上那几百名巡逻兵，给齐节造成了最大的麻烦。
他们发现营中大乱，赶来支援时与齐节的部队爆发了激战。
别看他们人数不多，却凭着悍勇给齐节造成了上千人的伤亡，险些让他功败垂成。
但好在，大局终究还是被他牢牢掌控。
战斗一结束，齐节立刻派人抢占城门、烽火台、哨所等所有军事要地，至于城内的民政事务，则被他暂时搁置。
乌骨城的守军已近乎全灭，城中残余的力量根本掀不起任何风浪。
他已经想好了明天的说辞，就宣称乌骨城守军意图谋害莫离支，拥立高桓权复辟，这个罪名足以堵住所有人的嘴。
毕竟，齐节麾下的部队，是不折不扣的高句丽人。
在乌骨城，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这支军队的指挥权早已落入了大唐之手。
“呜！嘭！”
当天边的启明星冉冉升起，齐节已彻底控制了乌骨城。
他随即取出了周大福给他的信号火箭，朝着天空发射。
片刻后，睡梦中的周大福被亲信唤醒，他立即从各船抽调了一千名精锐水手，亲自带队赶赴乌骨城。
至于庞大的水师船队，只要不靠近陆地，便无任何风险。
虽然主将离船有些不合规矩，但与即将到手的巨大功勋相比，周大福认为这点风险完全值得。
……
与此同时，在乌骨城以西百里之外，一支骑兵正在星夜兼程。
为了尽快驰援平壤的李想，段移石自离开辽东城后，便一路快马加鞭，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每日都是天未亮便出发，直到夜色完全笼罩大地才肯下令安营。
然而，连续绕过了几座城池后，段移石心中的焦虑反而愈发浓重。
前方就是乌骨城，这是从辽东到平壤几乎无法避开的要冲。
除非他选择绕行一条极远的路，否则必须从乌骨城下经过。
“二郎，属下认为还是绕开乌骨城为好。虽然要多走几天路，但能避免攻打坚城的巨大风险，是值得的。”
段移石身边，几十名段家家将寸步不离，他们首要的任务便是保护主帅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