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金剑卫阮忠声音,海元忙合住手中笔记,同沈辰安循声而去。
    在孙府之中,唯有一口井。
    水井四周砌石为台,井口有四尺之宽。
    一众剑卫围拢周遭。
    其中一名银剑卫浑身湿漉漉的,正催动灵力,烘出遍身水汽。
    方才正是这名银剑卫以气机封体,潜至水井之中探寻。
    终是在井底摸出一枚圆形物什。
    那圆物直径如拇指大小,表面坑洼,像是深色肉糜搓出。
    有异香之味散发。
    悬剑司众人各自封闭自身气机,防患于未然。
    海元将那枚圆物捏在指尖,细细端详。
    沈辰安亦同在一旁打量。
    皆是未看出所以然,不知此物为何所制。
    孙府之中,唯有一口水井,水井之中亦唯有此一圆物。
    想必这便是孙晟记载的那枚仙丸。
    审视片刻,看不出端倪。
    海元释出气机,那仙丸便在他指尖化为齑粉飘落。
    “如此害人之物,断不能留。”
    他阴沉面色说道。
    虽逍遥侯贪图长生在先,可也终究是此仙丸害他。
    海元自是记恨。
    “如此看来,欲解谜团,需去孙晟笔记中的杏花村打探究竟。”
    沈辰安视线,自海元指间,转至其双眸之上。
    “嗯。”
    海元点头,赞同沈辰安所言。
    此事已不仅仅是调查逍遥侯被害之因,更需查明传言不知活过多少岁月的彭祖,究竟是何许人也。
    欲查彭祖,先查青乌子。
    “取舆图来。”
    海元吩咐一声。
    立即有剑卫奉上南部群山舆图。
    南部群山之中,山脉数之不尽。
    景国所作舆图,也只是大概描绘。
    舆图缓缓展开,两名剑卫各执一端。
    海元与沈辰安二人,目光在舆图之上游移,遍寻全图,并未发现其上有名为杏花村的村落。
    海元愁眉不展,正无策之时,沈辰安伸出手来,在舆图之上缓缓指明一处位置。
    “杏花村应是在此处附近。”
    海元心下大喜,不禁反问。
    “世子,何以如此认为?”
    沈辰安开口讲明原因。
    “虽《寻仙笔记》之中,并未具体标注杏花村所在位置。
    但依据笔记之前所述,可大概推测出孙晟等人行进路线。
    遇杏花村之前,所在为哀牢山。
    依其彼时轨迹,杏花村极有可能,便是在此位置。”
    海元轻拍额头。
    “世子所言甚是。
    方才一时糊涂,竟是未想明这点。
    事不宜迟,我们动身赴杏花村吧。”
    言罢,海元便又差遣一名剑卫,回返岐城逍遥侯府一趟,将眉县之事告知侯府世子方远,让其差人来为先前一队人马收尸。
    其余众人即刻动身,便去寻杏花村所在。
    ……
    悬剑司众人于连绵群山之中奔波,疾行十数日,来至沈辰安在舆图之上所指点位置。
    舆图照比例绘制,虽只有一点,却是涵盖十数里之广。
    众人以此范围,沿途打听,又搜寻数日,仍未寻见杏花村所在。
    一日,悬剑司众人赶路途中,遇一骑牛牧童。
    牧童侧骑青牛,背身对悬剑司众人,看不清其长相模样。
    但见孩童手中握持木笛,口中吹奏,有悠扬之声,音色并不明快,颇有沉郁之感。
    仿若少年强说愁。
    悬剑司众人恰好自其身边而过。
    一行人沿路打听杏花村所在,所遇男女老少,皆有问询。
    此次,亦不例外。
    “请问这位小友,可知杏花村所在?”
    沈辰安走上前去搭话。
    牧童仍是背身相对。
    听闻问话之声,便缓缓放下手中木笛,遥指一处。
    见此牧童指路,众人皆喜。
    沈辰安微施一礼道谢。
    并未因牧童稚幼,而失了礼数。
    牧童转过身来,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
    此番情形,却是使得悬剑司一行人些许心惊。
    那牧童在青牛背上转过身来,其面目便显于诸人之前。
    暗沉无光的小脸之上,一双灰色的眸子,盯着沈辰安,嘴角还勾起一抹略显诡异的微笑。
    那双灰色的眸子之中,别无杂色,好似是两颗深灰色晶体。
    视线落在人身上,极其不舒服,好似难言颓败加身。
    沈辰安收敛心神,道谢一声,便回至海元身边。
    一行人循牧童所指方向而去。
    ……
    行进数里,果然在一处山坳之中,觅得一处村落。
    远处观瞧,村中屋舍散落,袅袅炊烟升空,为恬然自得之景。
    村口一棵高大杏树,遮天蔽日,应有几十上百年光景。
    树上杏花开的烂漫,仿若积了一整个冬天的皑皑白雪。
    杏花雪白,花蕊一抹粉红乍眼。
    树干舒展开来,似是一间可遮风挡雨的房屋。
    树下立着一块木板,木板前站有一位先生,手中握着一只小臂粗细的毛笔。
    在一旁水盆之中蘸些水,便开始在木板之上书写。
    旁边围坐着十几位孩童,态度端正认真。
    应是那位先生在教孩童识字。
    粗大毛笔在木板之上落笔,水渍书成一字。
    悬剑司众人,在一旁静默观瞧。
    见得木板之上字迹,总觉似曾相识,却又是认不得。
    沈辰安算是博览群书,可看到那先生落笔,亦是不辨那字。
    感觉似乎习过那字,也知晓那字意思,但却无法言说明思。
    树下先生及孩童,已然发现了悬剑司众人,却只是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专心致志识字。
    先生口中发出一个古怪的音节。
    那音节同字形一般,亦是使悬剑司众人,有相逢不识之感。
    十几位孩童异口同声,发出同那先生一致的音节。
    那声音落入悬剑司众人耳中,只觉心神激荡,烦躁不安。
    沈辰安试着模仿那位先生,发出那字形音来。
    使他心惊的是,他竟然复读不出那字形的音。
    树下孩童都能读出的字,他一位四品境界的儒者,却无法读出。
    实在过于吊诡。
    以水书写的字迹,在微风拂荡之中隐去。
    先生手持毛笔,再次在一旁水盆之中饱蘸清水,提笔在木板之上又书一字。
    情形与先前无异。
    先生、孩童,随口便能发出的音节,悬剑司一行人,却无论如何,难以读出。
    沈辰安心中震动,他发现他刚才所听所见的那字,未在他脑海之中留下任何印象。
    即是说,他转瞬间便忘却了,方才那字。
    要知道,儒者入品,便有过目不忘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