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你为什么不说呢？”阿萤从一旁窜进来。
方才方小四进来之时，她便跟了过来。
龙萤蓝眸微颤，身子不受控的抖动，脚一软，身子就要倾倒。
倏忽腰间一股力道抓紧，带着他的身子缓缓贴地。
眼前的白肤红唇的少女，在他视野中模糊成一片。
“你还好吧？”
“你还好吧？”
“”
脑海回响的声音，熟悉的不能在熟悉。
千年前的万神山。
尸骨累累，黑气冲天。
仙鬼大战结束后，满天神佛和一众妖魔鬼怪的尸骸堆积成山，腐烂滂臭，那些残存的魂丝，化作怨灵。
死神山，此番天庭派遣龙吟镇守之地。
天界出于何种缘由，仙家们心知肚明。
死神山就是个烫手山芋，推来推去，没有一个仙官敢接。
彼时东海龙太子杀父夺权不成，仙官正好有了推掉山芋的理由。
“棋差一步，真是可惜！”
“年轻人呐，果然不能太贪心。”
ot对对对，这都上任海神了，还惦记着你爹东海的皇位。ot
“去死神山守着吧，改邪归正呐！”
“”
仙界众官议论纷纷，唯独当事人龙吟一言不发。
从头至尾，他只应允了神女“石”的安排。
在流言蜚语最盛的时候，下凡来到了死神山。
看着眼前的怨气横生的鬼地，脸上却平静如水，面冷如冰。
不知何时。
荒芜、阴霾的尸骸堆上，出现一间小租屋。
怨灵每日每夜，无时无刻，不想吞噬这副鲜活的肉体。
冰冷的虚浮的软体，穿透他的全身，躁怒、邪恶、暴戾一遍遍侵袭心脏
、
他一次次的以为自己要死掉， 死在天黑的血月下。
可转眼天一亮，一束天光透过帘子，拍到他脸上。
他还活着，他是神，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伸手去遮住光。
亮得有些刺眼。
龙从冰凉的竹席上起身，继续镇压怨灵。
从天亮一直到天黑，
麻木、冷漠，重复着。
他以为自己就这样麻木不仁的活下去，直到阿傀的出现。
又是一天天亮，竹席边上多了一个小人。
“你还好吧？”
“你，还好吧？”
龙吟耳中传来一个铃铛般的问候。
眼睛猛地一张，少女肤白朱唇，晶莹剔透的眼珠子，含了一层水。
可惜，不是真的。
他倏地一手掐住阿傀的脖子，声音冷沉，道：“找死。”
说着，手上是力度加大，少女的脖子快被掐断，脸成了猪肝色。
已经太久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话。
龙吟才缓了刚刚那一秒。
这是一只傀，跟屋外的怨灵没什么两样。
“啪！”
两滴清水打在他 手上，识海传来神女“雨”的告示。
他差点忘了，这是神女“雨”送来的傀。
他顿了顿，松开手。
送来好些时日，阿傀会开口说话了。
阿傀呛了口气，咳嗽两声，圆溜溜的眼睛直盯着他看。
“你还好吧？”
空气凝滞好一会，他喉咙里一块巨石抬开，道：“还好。”
这是入死神山以来，龙吟第一次开口说话。
久到他都快忘记“还好”那两个字的发音了。
“哈哈哈”阿傀躺在竹席里打滚大笑，鹦鹉学舌道，“还好，还好！”
眼前的傀像是一个未长大的孩童，在撒泼。
可傀终究是傀，只是为了杀戮而生器物。
他正想着什么，阿傀突然一怔，拽着他宽大的衣袍道：“那我呢？我好不好？”
空气凝滞。龙吟错愕一秒。
他抿着嘴，弯了，笑道：“好。”
他知道此傀非彼傀。
往后日子，龙吟成阿傀的师尊，阿傀成了他唯一的弟子。
日月轮转，四季更迭，死神山的天同凡间并无两样。
只不过黑气平息不少，龙吟的竹屋对门多了一间新的。
“师尊师尊！你回来啦。”阿傀抱着一条大鱼出门迎接龙吟。
“嗯。”龙吟不冷不淡道。
抬头一看，懵住了。
“拿着鱼做甚？”龙吟眉毛微皱。
“吃啊，师尊我想吃鱼了。”阿傀眼巴巴地望着他。
死神山她到处搜空了，菜根树皮，露水花蜜她尝遍了！
那些没啥味呀，她看山脚下的人家烹饪鱼肉，嘴巴也馋。
“哪来的？”
“后山那边左拐右拐再左拐右拐，有个小水潭，潭子里面有鱼。”
龙吟顿了顿，想起倒是有那么个地方。
他把那条一手劈开，撕裂成碎肉块，愠怒道：“不许吃。”
顿了一步回头道：“不要随便出去。”
说完，擦身而过。
“ot阿傀看着碎成片的鱼渣，眼泪一滴一滴地往外掉，抽噎几下鼻涕甩出来。
“救命啊师尊是坏蛋，杀了我的鱼！”
她蹲着看着鱼黑溜溜的眼珠子，大叫道：“我、我的鱼啊我要吃鱼，我不要吃草”
方圆山里，只有屋内的龙吟听得到她的哭喊声。
他只是默默地等她哭完，不做一丝的解释。
潭子里的鱼吸食浑浊祟物而生，不可食。
踏出竹屋外，任何的怨灵都可能伤害到她。
傀原本就会仿相，如果怨灵足够强大便会占据她的身躯，甚至为对方所用。
他很清楚，可他从来不说。
“回来吃饭。”他靠在窗边道。
“不吃不吃，我就不吃！”阿傀嘴硬，偏要跟他对着干。
她跑回屋内，看杀死她爱鱼的人，如此闲情雅致，喝着她煮的粥。
“你不吃吗？”龙吟看她两条清泪还未干透，脸颊粉润。愣了会，急继续道：不吃，我吃。”
“”
阿傀居然还有这样厚脸皮的人？！
“我吃我吃！”阿傀操起菜盘往嘴里塞，龙吟的筷子往哪动，她的手跟着往那挪，就是一根喜菜叶也不能让他沾到！
无奈，他只好喝碗里的粥。
方小四一口吞下菜叶，一手把他的粥夺过来，学着他一副派蔑视一切的语气道：“不许吃。”
谁让他把自己的鱼杀了呢？
龙吟手里的碗筷停下，看着眼前气鼓鼓的阿傀，嘴角一阵抽搐。
最后嘴角压不住，笑了。
“你你是在笑我？！”阿傀张嘴一说话，肉眼可见几根菜叶塞在牙龈里。
龙吟手一捂嘴，抬眼道，“没有。”
“师尊你还笑”阿傀彻底怒了，直接跑回屋里去。
阿萤端来水镜，她一照，天都塌了。
她嘴角抽搐，使劲往两边一咧，简直就是一个青菜獠牙怪。
“哈哈哈哈”阿萤已经笑抽了，捂着肚子捶地。
“不是，”阿萤努力憋笑，
阿傀尴尬咧开嘴，道：“ 嗯嗯。”
“小主我知道这不好笑，可我憋住了，让我笑一会就好”
“哈哈哈哈——”
笑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