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的气息陡然变得深邃如狱。
蜷缩在殷云漪手中的小水蛇缩了缩脑袋，躲到手背，探出碧绿眼瞳好奇地打量着。
闻染就在沈念肩头，对此深有感触。
沈念身上本就魔气氤氲，如今又混杂了诸多灰蒙蒙的尸魔之气。
虽然只表露出来一瞬间，但那一瞬间的威势，让闻染心神恍惚，吓得差点从肩头跳下去跑路。
殷云漪目光灼灼看着沈念，她修为最高，对沈念的变化最清楚不过。
沈念的上丹田中，尸魔之气突然下沉，房倒屋塌一般坠落，硬生生“砸”出一条连接中丹田的道路。
这还没完，中丹田似是承受不住上丹田的“重量”，也跟着向下坠落，“砸”入下丹田中。
上中下三个丹田以尸魔之气相连，彻底融会贯通。
精气神混元如意，仿佛天地混沌未开之时。
一点灵明从沈念眉心紫府中飞出，正是他的元婴。
元婴逆向冲推紫府，崩裂开来，融入尚在混沌的尸魔身中，沈念的三颗金丹也随之破裂，一同融入进去。
紧接着便是沈念的修行根基。
此时，已经是人仙层次的修行根基在尸魔身凝聚过程中脆弱如窗户纸，一捅就破。
沈念身体骤然坍缩，散为一团尸魔雾气。
“大人！”
闻染以为自己会没了着力点，落在地上，可她发现，沈念的确化成了雾气，但又仿佛还站在那里。
“主人他……死了？”
小水蛇看懵了，她才刚认的主人，怎么突然间崩溃成一团雾了？
殷云漪嘴角嗪着淡淡的笑意，眸光喜色越发浓郁，“小家伙才不会死。”
“那主人他——”
小水蛇还没说完，便见雾气中，宛若画师点染笔墨，描摹真形一般，一点点勾勒出沈念的样子。
“大人，你真的没事！”
闻染抱着他的脖颈，金灿灿的琥珀眸子里压抑不住的开心，猫猫头轻轻贴着。
“我没事的，让你们担心了。”
沈念从肩头抱过闻染猫猫，额头贴在她的小脑袋上，蹭了蹭。
“小家伙，你的修为怎么消失了？”
殷云漪打断吸猫的沈念，关切道。
闻染赶忙跳回肩头趴着，琥珀眸子里带着些许慌乱，刚才太高兴了，都忘了宫主姐姐还在旁边。
她虽然是狸花猫的样子，但毕竟是只猫妖，已经修成人身的猫娘。
闻染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小害羞的。
“没事的娘子姐姐，不用担心。”
沈念想要拉起殷云漪的手，一想到刚才撸猫，沾染了闻染的味道，怕殷云漪不喜，便想清理一下。
殷云漪早就不在乎这些，见沈念扭扭捏捏的傻样，又好气又好笑。
主动拉起他的手，探查了一番。
沈念的修为不见了，表面上看和凡人一般无二，但又不太对劲。
沈念解释道：“尸魔前辈给的《三尸法》算是半步超脱的法门，超脱于一切固有的修行框架，只留下生灵最开始的混沌蒙昧。”
“鸿蒙未开，大道不存，是为先天，而我本身便有先天魔体，和三尸法融会贯通之后，就成了现在这般。”
“古仙开天，定鼎修行框架，尸魔前辈认为，修行框架本身就是最大的枷锁，要想超脱，只能另辟蹊径。”
“我现在承了他的法，并不会真的超脱，最多修到和他一样的不灭境界，我还在尸魔的修行框架之内。”
“世间生灵都在枷锁之中，要想亘古不灭，必须抛弃现有的一切，走出前人从未有过的道路，如此才能受过专门针对纪元的黄昏劫数，能存寂灭。”
“我现在一无所有，甚至凡人都打不过，娘子姐姐可要保护我～”沈念贴近殷云漪，装作害怕的样子。
殷云漪笑着戳开沈念的脑袋。
“小家伙修成了尸魔身，已经算是半步超脱，就算没了修为，也是想死都不了的。”
“况且，尸魔身的实力本宫当年有幸亲眼得见，厉害着呢，小家伙可不许装弱。”
“我不管，娘子姐姐就要保护我，娘子姐姐的大腿我抱定了，软饭也吃定了。”
“小家伙这么硬气呀？”殷云漪眉眼含笑，看着沈念，“真拿你这个小家伙没办法，都成亲了，还像个孩子一样撒娇。”
“娘子姐姐说的，不管我修行到何等地步，都是你的小家伙，娘子姐姐可不能食言而肥。”
殷云漪摇头失笑，眉宇间冰霜消融，春意盎然。
闻染耷拉耳朵，闭上眼睛。
她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见。
小水蛇缠绕在殷云漪手腕，咬着尾巴，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个手镯。
她方才吃饱喝足，困倦袭来，已经睡着了。
殷云漪拉着沈念一步踏出，转瞬就回到了魔龙宫，带着小水蛇回了寝宫洞房。
沈念则和闻染来到关押楚河的监牢。
“或许，田营说的那个玄都，之所以从神帝境界跌落至神王，也是在放弃自己的一切，寻求超脱，不过他失败了，死在仇家手中……”
“只是他为何要杀掉自己的妻子儿女族人呢？”
“难不成想要超脱，连家人都要抛弃吗？”
沈念喃喃自语，闻染竖起一只耳朵，心头微颤。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大人也会和玄都神帝一样，放弃一切吗？”
“放弃宫主姐姐，放弃……闻染……”
沈念愣了一下，把闻染猫猫从肩头抱在怀里。
“我才不会呢，那样的超脱和地上的石头差不多。”
“要超脱那就一起超脱，否则就快快乐乐过好一辈子，一起死在黄昏劫下。”
“长生久视，不死不灭固然是好的，可若只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又有什么意义？”
闻染想了想，还是反驳道：“没了闻染，大人还可以有其他猫猫的，其他猫猫也可以给大人提供情绪价值……”
沈念眨了眨眼睛，觉得闻染有些怪怪的，以前的她可不会这样多愁善感。
小财迷一个，除了数钱，有好吃的好玩的就可以，今天怎么突然问起这么悲伤的话题？
沈念架住闻染的猫身，举在面前看着她。
闻染扭过小脑袋，不敢和沈念对视。
“闻染姐姐该不会是吃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