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在亲眼看到陈幸令人匪夷所思的手段后,刚刚还端着架子的冥尊脸瞬间垮了下来,硬生生挤出来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并且,嘴上还得好言安慰。
“陈少侯,冷静,冷静。”
他摆了摆手,示意陈幸不要冲动。
让冥尊感到畏惧的不是幽天师被击败,而是他根本看不清和看不懂幽天师是如何被击败的。
两人作为数十年的搭档,对彼此的御灵和神通可谓是知根知底。
枯朽桃木方才施展的神通,名为幽魂百解。
效果是能在一瞬之内释放出桃木剑曾斩杀过的御灵碎片,驱使它们的灵魂去困住和束缚目标,使其渐渐失去自我,相当于传说中的为虎作伥。
正常情况下,但凡境界低于幽天师的人或者御灵。
都无法挣脱幽魂百解的掌控,因为这项神通的释放速度实在太快,快到不留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堪称是一触即发。
结果也显而易见。
在场所有御使都被幽魂百解控制,使得整座阎罗大殿都形同镜面,落下一根针都听得见。
而幽天师也没有耽误时间。
他借着幽魂百解创造出的绝佳环境,对准陈幸的心口挥出了致命一击。
在星空神域,他本来就被陈渊和陈氏一族害的不轻,酆都山也和天枢坊之间有着无数恩怨,所以幽天师把怒火发泄到陈幸这个陈氏后代上,不足为奇。
见到幽天师这个粗老黑动手。
原本,冥尊都在琢磨着陈幸一死……
自己该怎么替酆都山收场,处理这群剩余的镇北军了。
但迎来的并非陈幸暴毙,而是幽天师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般僵直在原地,转眼间,就被陈幸一个念头打得七窍流血,奄奄一息。
整个过程中,冥尊并未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
作为还击者的陈幸,更是连一只御灵都没有召唤出,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击碎了幽魂百解制造的镜面……
并且轻而易举就让一名道果境尊者陷入重伤。
简单到像是打了个脑瓜崩。
冥尊是自大狂妄,但不是傻,陈幸有这等深不可测的雷霆手段,他再去硬碰硬那就是送命。
所以……
“刚刚幽天师一时冲动,才拔刀相向,如今他已经得到了惩戒,希望陈少侯看在酆都山的面子上饶他一命,等回到星空神域我自会禀报总山主……”
“由他老人家来亲自教训这个家伙。”
冥尊深深咽了口唾沫,无奈地说出了自己的恳求。
见此情形,在场众人远比刚才陈幸击败幽天师还要震惊,冥尊这副态度已经不是道歉……
而是把头都要埋到陈幸脚底了。
叱咤星空神域的幽冥二老,竟然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御使这里折戟,还如此卑躬屈膝……
叫天下人如何能够相信?
但大家不是傻子,脑筋一转就很快明白,是陈幸带来的压制和威胁远远超出了冥尊的掌控,他才会这般作态。
否则,以幽冥二老烧杀抢掠的性格。
是万万不可能放过陈幸的。
这位陈少侯究竟是何许人也?难道他不止尊者境界?
“嘶……”
想及此,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其中九幽道人更是腮帮子打颤,瑟瑟发抖起来,毕竟是他一手邀请了陈幸上山,如今看来,不仅不是请君入瓮……
反倒像是引狼入室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裴清海,这位被架空了的酆都山山主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攥紧拳头,满脸堆着笑容。
“陈少侯果然年少有为,先前我就听人说过,北境隐隐有龙吟凤鸣,如今看来这是圣人降生的异象啊!”
“这位是……”
见到裴清海从长老席位里站起,陈幸佯装不认识这位山主大人,眉头微微皱起。
这让裴清海老脸一黑,不得不尴尬介绍道:“少侯,老夫便是酆都山山主裴清海,未曾远迎还望见谅。”
边说着,裴清海便主动起身问好。
这毕恭毕敬的态度对于一位山主来说,可不多见。
“原来是裴山主,我听舅舅说过,您是白玉山山主裴道人的弟弟,算起来还是小可的长辈。”
“哦?”
听到陈幸的这番嘘寒问暖。
裴清海顿时眼前一亮,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陈幸口中的舅舅正是哥哥裴云山的高徒——苏惊仙。
虽然自己和哥哥裴云山皆是一方山主,但因为某些缘故,已经数十年未曾联系,没想到这层关系今天还能用在这里。
这让裴清海感到无比激动。
就算他和裴云山有什么恩怨,也不妨碍自己和陈幸相识!
这位陈少侯,明显有和自己交好的意思。
必须得牢牢把握住。
“哈哈,陈少侯所言极是,裴云山正是老夫兄长,他也多次与我提及和夸赞爱徒苏惊仙,难怪少侯天赋异禀,原来是强强联合,血脉传承。”
裴清海不露声色地夸了一番苏家和陈镇北,堂堂一位山主这样低姿态,足以见得他的诚意。
陈幸淡淡一笑,心里已然有数。
事实上,他早就看出了裴清海被架空了的窘迫境地,也明白这老头有多么想争权夺利,所以才会趁着对方最水深火热的时候抛出橄榄枝。
正如那句话,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
只要拉拢了裴清海为自己做事,那整个酆都山的天平也会渐渐倾斜,让本来就是外来户的幽冥二老……
彻底无立足之地。
果然,在裴清海自认为抱上陈幸大腿以后,酆都山众人也是心潮澎湃,脸色好转起来。
反观冥尊则是眉头紧皱,隐隐生有一抹怨恨。
这群墙头草……
究竟知不知道谁才是上界酆都山派来的仙使,竟然当着他的面主动去巴结陈幸。
“可恶,可恶……”
“区区黄毛小儿,也敢暗算老夫。”
正在这时,一个怒气冲天的沉闷声音自角落响起,定睛一看正是满脸血污的幽天师。
他浑身红袍已经被淤血染透,那把桃木剑也更显狰狞。
原本他还形如打鬼钟馗,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现在则彻底化为了索命的厉鬼,红袍阎罗。
“老幽。”
冥尊瞳孔一缩,分明感觉到幽天师的灵力在暴动。
这家伙想和陈幸自爆!
果不其然,转眼间枯朽桃木灵力泛滥,幽蓝色火焰几乎弥漫了半个大殿,足以见得幽天师愤怒到了何种程度。
在星空神域成名已久的他,竟然败在一个还不及自己年岁零头的小娃娃手中,这要是传回宗门去,足以让他颜面扫地。
更严重一些,甚至能让酆都山收回他执法长老的职位。
所以无论为了这口怨气还是在星空神域的一切,幽天师都要把肠子找回来,乃至于以陈幸性命祭天。
“少侯小心!”
话音未落,数道身影挺身而出,站在陈幸左右。
分别是卢三象、商河、淳于兴……
以及修为最为高深的安褚。
一时间,阎罗大殿内剑拔弩张。
以陈幸为首的镇北军与幽冥二老分庭抗礼,大家都是尊者,凭什么怕你?
再加上幽天师已经被陈幸重伤,即便两人能使出那什么幽冥通天的秘术,实力也绝对无法达到巅峰。
“少侯,别跟他们废话了,他若战我便战。”
“咱们镇北军还从来没怕过谁!”
卢三象手持军刀威风凛凛,他早就看不过这两人了,一个暗算自己,另一个胆大包天还想谋害少侯,就凭这种下作之人也配称得上二老?
二害还差不多!
商河和淳于兴没有言语,但他们双手泛滥的白光……
足以说明试图召唤御灵的念头。
“哼。”对于这群镇北军的威吓,幽天师浑然不在意,不仅把枯朽桃木剑攥得更紧,浑身煞气也是更为浓郁,“既然你们自己找死,就别怪老夫手下无情了。”
“放心,等杀了你们,我再去送走陈镇北。”
“冥尊!”
幽天师朝着身旁的老搭档吼了一嗓子,两人本就是异体同心,唇齿相依,假如幽天师葬身于此,那他冥尊的江湖地位也会大打折扣。
果不其然……
话音未落之际,冥尊也终于有了动作。
“唉。”
他长叹一口气,脸上那一抹卑微也被深深的杀意取代。
先前他各种奉承陈幸,为的就是打探镇北军的实力,如今看来这群家伙远比自己想象中要棘手,连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镇压这群尊者。
但就算这样,自己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能够走出这幢阎罗大殿的只能有一方势力,并且必须是他们两人。
而冥尊也没有忘了拖人下水,抽出空来瞥了一眼酆都山的长老席位。
“裴清海,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群邪魔歪道……”
“败我酆都山门,坏我阎罗大殿吗?”
此话一出,裴清海果然脸色微变,百般犹豫。
就算他想借刀杀人,那也要看看情况。
无论如何冥尊都是上界酆都山派下来的御使,即便是死也不能死在他这里。
见到裴清海意有所动,冥尊再次出言挑拨。
“裴清海,你若心里还有酆都山,便与诸位尊者助我杀敌……”
“否则等到总山主亲自从星空神域下凡,你便是首恶!”
没脑子的幽天师憋了半天,也甩给了裴清海和一众作壁上观的尊者们一个恶狠狠的眼神:“老子伤到一根皮毛,你们这些墙头草也别想活。”
“尤其是你,裴清海!”
“老夫不介意这枯朽桃木里再多一人,别忘了,你那支判官笔还没借给我把玩呢!”
裴清海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他长叹一声,无奈站起了身,见到自家山主表明了立场,酆都山其余尊者也不好袖手旁观了。
“呵,这还差不多。”幽天师冷哼一声,眼里满是不屑。
冥尊微微颔首,总算是又多出了几分底气。
尽管他摸不清楚陈幸有何手段,但是有这么多尊者助阵,即便陈幸有道果境实力也无法以一敌众。
然而冥尊还是低估了陈幸……
他本人确实是道果境尊者,但他御灵空间里某头好吃懒做的麒麟可是妥妥的王境。
“少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话音未落,一道白光掠过阎罗大殿。
某只周身遍布鳞甲的异兽现身众人眼前,那老鼠一样的脑袋,锯齿一般的利爪,正是安褚的招牌御灵——搬山犰狳黑球。
“嗯?这气息是……”
冥尊目光一怔,他分明感觉到这头搬山犰狳的境界不在枯朽桃木之下,竟也有道果境的修为。
难怪陈幸如此有恃无恐。
原来除了他自己,身边还藏了这么一位不知名的高手。
商河和淳于兴也被搬山犰狳带来的恐怖压迫感给震惊到了,没想到向来偷奸耍滑的安褚,一直都在扮猪吃虎,悄无声息就站在了他们的头顶。
再给他一些时日,突破王境也绝非难事。
“胖球,你可真是会藏拙。”
“难怪侯爷放心你一人前来接应少侯。”
商河苦笑着叹了口气,淳于兴也是无奈摇头。
“不好意思诸位,等回到北境,想喝多少酒……”
“我安褚管够。”
眼看战事一触即发,陈幸目光流转。
意有所动。
……
当陈幸与幽冥二老僵持不下之际。
远在汉煌国的另一端,周朝略有些破败的养心殿里。
又是几日的调养生息。
周玄衰败的身躯渐渐好转,脸上也不再是死人一样的苍白,泛起了些许红光。
“陛下,这是太医院为您备下的药,小心烫。”
一名侍女端着一碗浓稠的黑色药物,秀眉紧蹙,显然是受不了这汤药传来的苦涩气息。
但即便如此,她作为周玄的贴身侍女,还是不得不低下头来亲自试尝有没有毒。
眼下汉煌国局势动荡,人心涣散……
难免就有人潜藏在太医院里谋害周玄,况且,为皇上试药也是他们这些奴仆应尽的义务。
“咕噜。”
侍女强忍着鼻息传来的刺激性气息,抿了一小口。
周玄看也没看她一眼,仍然是微微眯着眼睛,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撑着自己的下巴颏,尽显疲态。
仿佛已经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咳,咳咳!”
忽然,刚刚喝下汤药的侍女双目圆睁,瞳孔瞬间放大,下意识抓住了自己的脖子。
她分明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喉咙里爬来爬去……
不,更准确的说是在撕咬自己的血肉。
“陛,陛下,这药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