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名为铁匠镇,镇上不管男女都是铁匠,以铸造为生。
前些日子,一支车队途经铁匠镇,结果车队里八十三人全部离奇死亡,无人生还。
身为问道州的管辖者,问道宗自然需要派人前来查看。
所谓的仙师,自然不是真的飞升成仙的仙人,而是问道宗的执事,仙师只是对他的尊称罢了。
问道宗的人过来查看后,就笃定是附近有妖邪作祟。
广阔人间,万族共生,有教无类,天下大同。
人有恶人,妖有恶妖,律法之祖掌管善恶,创建律法宫监管天下!
大道戒律之下,不管是人还是妖,都需遵纪守法。
死了这么多人,根据律法大道,肯定需要尽力查到真凶,否则惊动律法宫的监察使,问道宗就要被问责。
很快,问道宗的人就查到了真凶,也就是现在被吊在处刑台上的小女孩。
草草审问,今日即是问斩之日。
不过监斩之人还未到,镇上百姓皆需等候。
李浮生以怨魂飞升,对于善恶最是了解,他只是用神识随意一扫,就能知道那个被吊着的小女孩并非真凶!
小女孩身上散发着质朴的气息,哪怕身在疾苦,此刻仍旧心怀光阳,哪里会是一口气杀死八十三人的凶妖。
“鹿鹿,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来救你了!”
泥泞路上,瘦小的男孩几次跌倒进泥坑里,他身后拖着的那把大剑实在是太重了,男孩力气不够,只能硬生生地去拉扯,很难保持平衡。
李浮生默默看着。
又见人间苦,他是劫中人。
当初的他,就像被吊着被冤枉的小女孩,而林纸衣,就像义无反顾要救他的小男孩。
一切好似都在映照。
林纸衣的碎片映照在小女孩的身上,李浮生则映照在小男孩身上。
你为我奋不顾身,我也该为你拖剑而来!
李浮生注视着小小的身影走进小镇,来到了处刑台前面。
“都给爷爷我让开,爷爷我是来劫法场的,不想死的,现在就给爷爷我挪出一条道来!”
小男孩站在雨里,喘着粗气,拖着大剑,用着最小的气势,说着最狠的话。
没人理他。
就当他是空气。
一个小屁孩罢了,拖着一把他举不起来的剑,吓唬不到人。
“鹿鹿,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我知道你不会杀人,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妖,问道宗的仙师就是怕律法宫的人问他们监管不力的责,才拿你来顶罪的!”
叫做鹿鹿的小女孩艰难地睁开眼,雨水顺着她稚嫩的脸蛋滑落,她有些生气。
“阿意,你怎么还是来了,我不是和你说过嘛,让你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不要过来!”
“你快回去啊,下这么大的雨,你会生病的!”
阿意站在雨里,冲鹿鹿傻笑。
“鹿鹿,你别担心我,我身体好,淋这么点雨,不会生病的。”
“倒是你,你冷不冷啊,要不要多加一件衣裳?”
鹿鹿的眼睛就像月牙儿一样好看,她认真地说道:“我不冷的,傻瓜,你忘记了嘛,我最喜欢下雨天了。”
两个小孩之间的对话,是那般地温馨。
可大人们的耳朵却好像聋了一样,他们的沉默让这个雨天更添一份阴沉。
“鹿鹿,你看,我的剑已经铸好了!”
阿意自豪地拍了拍那柄沉重巨大的大剑。
这把大剑一看就很钝,并不锋利,且韧性不足,外形也不匀称,在大多数铸剑大师的眼里,那不能算是一把成形的剑。
顶多算是一把劣质的粗胚。
鹿鹿却认真地夸奖道:“我就知道你能行的,一定可以锻造出一把你想要的剑!”
想要的剑,或许不入他人法眼,但却是自己想要的。
“鹿鹿,你放心,有了这把剑,我就一定能救你!”阿意再次对挡住路的小镇百姓吼道,“我再说一次,给本大爷让开!”
围着处刑台的小镇百姓们就像没有自己思想的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他们接收到的命令是来观看处刑,肃清罪孽,弘扬法度。
所以他们只要老老实实地站着就好。
这样不会犯错。
至于一个孩子的威胁,是那么地没有威慑力。
鹿鹿不想阿意做傻事。
“你快回去啊,你不要冲动,你是打不过他们的!”
阿意眼神坚定,单薄的身子在风雨里是那么渺小脆弱,可不屈的意志却像最猛烈的火焰,在拼命地燃烧!
“是你们逼我的,都给我滚开!”
阿意用尽所有力气挥动他的重剑,朝那围得水泄不通的人们挥了过去。
他是举不起那把剑的,因此他不是斩,而是挥。
就像是拿着棍子,想要驱赶掉那些不为所动的行尸走肉。
重剑碰到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孔武有力,毕竟镇上的男人都是铁匠,他一只手就挡住了阿意的剑。
“小杂种,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男人非常的生气,一把推倒阿意,再抬起阿意的剑,朝阿意的脑袋砸了下去!
阿意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砸下来的剑!
鹿鹿担心地大喊大叫起来:“阿意,你没事吧?阿意!”
阿意坚强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鹿鹿,我没事的,你等着,我很快就会来到你的身边。”
“不知死活。”挡住阿意的男人有些意外,没想到小小年纪的阿意竟然抓住了他往下砸的剑,故而男人觉得很丢脸。
“就你这块破铁也算是剑?你知道嘛,你和你爹一样,丢尽了我们铁匠镇的脸!”
男人带着泥水的脚,狠狠地践踏在阿意的身上。
一旁的人都冰冷地看着。
“你的父亲不喜欢当铁匠,他喜欢当石匠,所以他被赶出了铁匠镇。”
“而你,你看看你铸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既然你父亲选择当石匠,那你就老老实实跟他一样当个没用的石匠就好了,你又跑回来当什么铁匠?”
“就你爹的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只能教你铸出这把连剑胚都算不上的破铁了!”
男人猛然发力,将那把重剑给抢了过去,再往人群里一扔。
那些人有默契地接住阿意的剑,再一个个地传递,最后一个老人接住了那把剑。
老人的手臂拥有古铜色的光泽,他轻轻一用力,就折断了阿意的剑。
“废铁终究是废铁,轻轻一碰,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