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大家依次向老爷和大夫人问安后各自回小院了。
临走前只有五夫人最是开心雀跃,可能是因为意外获得了进宫的机会,出院子的时候头都要比其他人昂得更高些。
大夫人也称要礼佛先离席了,我最后一个从饭桌上起身,脚上的痛劲还没消退,动作格外缓慢。淡雪怕扶不住我,牢牢地箍住我的肩膀。
老爷看到了向我走过来代替淡雪搂住我的肩,好让我倚在他身上,淡雪知趣地退到一旁。
虽是几近不惑之年,但老爷并不是看起来一股老人味的糟老头。他眼神里有一种深谋远虑的智慧光芒,还散发着沉稳可靠的感觉,所以和老爷在一块的时候我亦是安稳安心的。
我望着老爷,一时之间委屈涌上心头,但硬是忍了下来,哭哭啼啼地太难看了,我心里想。
老爷拍了拍我的手安慰道“鸢鸢,我知道你委屈,但都是一家人,别放在心上。回了院里好好养身体,我会去看你。”
我听话的点点头,不过这事确实也没放在心上。自打知道要嫁进宰相府,我就从来没想过要受到独宠。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我也在心里早有预料,不过我的性子柔,不爱和别人起冲突,更多时候都是能躲则躲,不该我掺和的我都远离。只求在老爷这混个好印象,能保我安稳度日,能让我爹有官可当,最好还能向上爬一爬。
老爷看我情绪稳定了下来,命人送了瓶治跌打损伤的金疮药,又送了箱珠宝。甚至不远的路硬是叫人抬了步辇把我送回小院。
刚回到小院里,大夫人派来的下人便锁了我的大门。说是每日三餐按时来送,其余时间只能在院里活动,若有人来看我需要经过大夫人或者老爷的同意。
我坐在院里的躺椅上百无聊赖,看着风一吹就飘香的桂花树,澄黄色的花如同繁星点点。我琢磨着是弹琴还是作画来打发时间。淡雪的棋艺实在太差,和她对弈太过无聊,导致我也许久没下过棋了。
正在我发呆的时候,一只小白鸟直挺挺地从不知道是天上还是树上掉了下来,落在院子的小花圃里。我指挥淡雪去看看怎么回事,如果是活物看看是不是受伤了,如果是死鸟就埋在桂花树下,也算是做好事安葬它了。
“六夫人,它没死,就是腿摔折了,翅膀受了点小伤!”淡雪捧起小白鸟激动地和我说。也是,我们这院里不曾养过阿猫阿狗的,除了人,很少见到其他活物。
“拿来给我看看严重吗?不严重的话救救它吧。”我朝淡雪挥了挥手叫她拿过来。
只见一只白色,不对,白的有些发浅蓝的小鸟折着一条腿,奄奄一息地躺在淡雪的手里。
“好生可怜,感觉快活不了了,咱们也不会医术,看来治不了了。”我摇摇头有些遗憾地说道。
“唉,那看来只能好好安葬它了。”淡雪毕竟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听见好不容易见到的小动物又要被安葬,不免有些垂头丧气。
我看着她扫兴的样子,又看了看可怜的小鸟。
诶?这鸟伤的是脚,我也伤的是脚,那老爷送的金疮药不知道它能不能也用上一用?老爷送的东西大多都是些稀世珍宝,普通的金疮药他是不会特地拿给我的。
于是我让淡雪取了金创药,只用了一点点就包扎了小鸟的一条小腿。虽然不是很乐意,但这鸟也是全程没有挣扎的被包好了,只是还站不起来,只能躺在我随手给它的茶碗里。
安顿好了小鸟,院里的门咚咚地响了起来,我和淡雪都好奇是谁。老爷和大夫人要来,便开门直接进了,这不能开门又来拜访的是谁?
淡雪走到门口轻声问“是哪位贵客?”
“是我,三姐啊六妹妹”门外响起三夫人的声音。我心里奇怪,平时没被禁足时从不见她登门,怎么我被锁了院门反倒来找我,而且这看起来也是没有通报大夫人的。
“哎,三姐姐,怎么啦?”虽然心里奇怪,但我还是大声回应,看看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嗯……你刚刚……有没有看见……看见一只鸟?”三夫人结结巴巴地问,依然是隔着院门,她声音却小了不少。
“一只鸟?”我疑惑地看向茶杯里昏昏欲睡地病鸟,一边用眼神暗示淡雪不要接话,一边反问回去。
“对!一只白鸟……白的发蓝的那种!”三夫人这回明显语气坚定了很多,而且听得出来她有点着急。
“没,我们没看见什么白鸟。”虽然不知道她找这鸟做什么,但总觉得有蹊跷。于是我摆手暗示淡雪别说出鸟的存在,又撒了个小谎,想看看这鸟和三夫人到底什么名堂。
“好吧,你要是看见了可记得和我说啊,我明明看见它往你这里掉下来了……”三夫人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在嘴里嘟囔。
“好咧三姐姐!”我大声的回应着,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
说罢,我拿起茶碗和病鸟走进书房,坐在书桌前好好端详它。琉璃茶碗不大,但这鸟儿看着更小,通体白中带蓝,颜色很是奇怪。长得有点像鸽子,喙却是浅黄色,是在书上画本上都没见过的样子,更别说在生活里了。玲珑的鸟儿像仙鸟一般,只是看起来没什么血色,很虚弱的样子。
这不是正像现在的我吗?我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不免心生怜爱,轻轻抚摸了一下它。它好像感受到了我的触碰,微微地抖了抖翅膀,可眼睛还是虚弱的睁不开。
我在它身旁放了些饼渣,又倒了一些水,准备好这些,便叫淡雪来搀扶我回厢房歇息。
月份越大我这体力就越发得差,每过晌午就昏昏欲睡,一天要睡好几回。今日又起的太早,更是要早点睡下。
刚一躺下,我的眼皮子就沉得抬不起来,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梦里一片雪白,雪白中好似有个比我年纪稍长的少年,穿着淡青色纱衣,只留着背影。再向前有个老者与他面对面,好像在和少年交谈。我看不清他的长相,只感觉是有几分道骨仙风便想凑近了看看,刚走近几步便被他一拂尘扫出了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