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惊慌地挣扎起来，双手抵在黎渊胸前求饶。黎渊眼神一暗，蛇尾一松，将段青放开后捂着胸前的伤口哑声抱怨道：“你按到我伤口了。”
“啊，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段青双手覆在伤处，掌心的柔光治愈着黎渊的伤痛。
很快段青拧起细眉，那伤口似乎并不寻常，有了天灵泉和她的灵力，那伤处还是愈合极慢，很是怪异。
见段青皱着一张小脸，黎渊也猜到她在想什么，抬起手把人圈在怀中，不疾不徐道：“你昨天不是问我是怎么受的伤吗？”他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是因为云姝。”
段青一顿，抿紧唇不吭声。
提起云姝，黎渊顿感无力，整个人又乏又痛，提不起一丝精神。他把段青按在泉边，搂着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肩上轻声叹息：“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云姝复生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她不记得任何事、任何人，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我本想带她回万妖宫，可她已经忘记我了，而且她还说不想跟我这个妖精相处……”
被心上人遗忘是件很难过的事，段青理解黎渊，可又有谁能理解她的难过？
她咬紧牙关，继续倾听黎渊的痛苦。
“可我和柏俊都不想让她在云仙宫待着，毕竟那是诛杀她的地方，最后她选择跟柏俊去了天宫。”黎渊一顿，蓦然想起一事，问道，“你知道柏俊是谁吗？”
段青摇摇头，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柏俊究竟是何来历，他们都不在意她，也不会想着要和一个微不足道的树精解释一切。
“柏俊现在是天帝，一千多年前他是天宫的大殿下，而云姝的前世是天宫的侍花仙子，两人私定终身被当时的天帝发现。天帝震怒，将云姝贬下凡间，重新投胎做了树精。后来柏俊登位天帝，多次寻找云姝想要带她回天界，可云姝转世之后早已经忘了他。
“柏俊又不肯放弃，他竟然寻遍三界，想找到让云姝记起前世的办法。可是还没等到他找到办法，云姝就被文穆诛杀了。”黎渊眼底露出一丝自嘲，“为了让云姝复生，柏俊可谓是尽心竭力，我本以为他帮我复生了云姝是甘愿成全我和云姝，结果到头来是我在做梦罢了。”
黎渊苦笑：“云姝失去了所有的记忆，那我和之前的柏俊又有什么区别呢？”
段青歪了歪头，脸颊贴着他，满眼都是无法言说的苦涩：“这次不一样，云姝只是复生，并没有转世，也许会有记起来的那一天。”她咽了咽唾沫，紧张道，“之前你不是来找我，说让我帮云姝恢复记忆吗？所以……应该是有办法的，对吧？”
“并没有，”黎渊又是一声叹息，“那次我是走投无路了，我想带你去天宫找她，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办法。结果云姝在天宫待不住，偷偷溜下凡了。”
段青点了点头，又笨拙地安慰道：“那你也别灰心，复生都可以，找回记忆也是迟早的事。”
“可是来不及了，”黎渊抬起头，眼底有些泛红，“云姝下个月就要和青云的哥哥大婚了。”
段青愣住，惊愕之余竟然生出几分庆幸，连她自己都十分意外。
爱让人迷失、失控，段青又无法自抑地萌生出了不该有的希望，她屏着呼吸，颤颤巍巍地抬起胳膊搂住黎渊，鼓起勇气贴近他：“不要难过。”
不要难过，如果可以，回头看看我。
段青不敢说出后半句，她的爱慕太过卑微，不敢光明磊落地告诉黎渊。
七情六欲，管他是人是妖是仙，谁都逃不过。
两人安静地抱在一起，黎渊闭上眼，权当怀中的女子是云姝，她们身上的灵力相似，都是树精的清平之力。黎渊贪婪地吸取着这股灵力，直到段青在他怀中轻哼一声，他才回过神，怀中人不是云姝。
黎渊自嘲地笑笑，松开段青靠在池边，指着身前的伤处说道：“这伤口是青云的哥哥韶云留下的，我和青云、韶云千年前就认识了，我们都是昆仑神界的灵兽，他们是玄鸟，我是蟒蛇。”
段青不解：“既然你们认识这么久，为什么他还要伤你？”
“因为我想杀了他。”黎渊垂下眼，“你还记得十年前我和柏俊从一凡人处接走云姝的事吗？”
段青点点头：“记得。”
“那次我们把云姝带回天宫不久，正逢西王母的万花盛会，众天神仙家齐聚天宫共襄盛会，就是在那次盛会上云姝结识了韶云。
“云姝执意跟着韶云回了昆仑山，眼看着他们感情逐渐深厚，我就想把韶云杀了，把云姝带回来。
“我和韶云两败俱伤，而且最关键的是，云姝好像更讨厌我了。”黎渊抬手遮住眼睛，“我不想让她讨厌我。”
段青上前想要触碰黎渊，却被他貌似不经意地躲开。段青手悬在半空，微怔一瞬，难堪地收回手说道：“那他们大婚——你打算做些什么吗？”
“我还能做什么？难道让云姝更讨厌我吗？”黎渊回到岸上，随意裹了件外袍，“我只能去送份贺礼祝福她，然后回来。”
段青在泉水中仰头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听黎渊向她诉说苦闷，虽然是关于云姝的，但是黎渊能向她敞开心扉，她已经很开心了。
“你也去吧，”黎渊蹲下看着段青，“毕竟她是你的姐姐。”
段青有些抗拒，她怕黎渊带她去是为了别的。
犹豫间，黎渊已经替她决定了，大婚那日要一起去。段青举眸尽显委屈，不情愿地说道：“我想留下来照顾润儿……”
“带他一起去。”
“他很少去人多的地方，我怕他会不适应。”
黎渊取笑道：“他比你强，才十岁的小崽子都不怕青蛇，还会怕见人吗？”
“……”段青低下头，只好应下。她见黎渊已经离开天灵泉，正想跟着也上岸，却被黎渊按住肩头：“你多在泉水里待一会儿，这本来也是你们云仙宫的圣泉，对你有好处。而且你恢复好了，对我也有好处。”
段青一怔，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颊瞬间绯红一片。
她难为情地泡回到泉水里，悄悄瞥了眼黎渊的伤处，闷声问道：“为什么这伤这么难愈合？”
黎渊一耸肩，道：“韶云的爪子有剧毒，凡是被他抓伤的伤口很难愈合，没有天灵泉之前这伤口不仅不愈合，还日渐扩散，所以我才去云仙宫借了这圣泉。”
段青眨了眨大眼睛，疑道：“母亲肯借吗？”毕竟百年前黎渊屠杀了云仙宫不少树灵。
黎渊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文穆当然不肯借，那个自诩高傲的树灵女王本就恨他，不管是百年前血洗云仙宫还是百年后复活云姝，文穆恨他恨得要死。
所以当黎渊又一次出现在云仙宫时，文穆见天帝并未和他一同前来，便立刻和女儿们与黎渊展开大战。可黎渊早已不是百年前那个手下败将了，这一百多年里，黎渊吃了数以万计妖精的内丹、吸取了他们的修为，早已法力大增。
就算此时身负毒伤，可黎渊依旧大败文穆，并且移走了天灵泉。
黎渊强夺云仙宫圣泉，文穆带着众女儿告上天庭，天帝宝座之上的柏俊听后，只言：“念在黎渊曾是西王母之灵兽，不忍过分惩处，朕不日去往万妖宫，为云仙宫讨回天灵泉。”
柏俊当日便去了万妖宫，说明来意后，黎渊扯开衣裳前襟，指着伤处说道：“我只是借来一用。”
“借后可还？”
“万妖宫又没有树精，我一直守着这天灵泉有何用？”黎渊意有所指，柏俊也听出其言中之意，冷漠道：“云姝执意要去昆仑山，你我又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