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黎渊不打算解释,段青也觉得没有追问下去的必要了,反正事已至此,那就这样吧。
段青吸了吸鼻子,迟缓地起身想要回染坊,黎渊一把拽住她,不悦道:“你要去哪儿?”
段青也不看他,只是低着头看向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顿了一下,而后费力地想要挣开。黎渊因着心里带气,愈发用力地钳制住段青,任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掉。
姜伯耘怕黎渊有所冲动,忙打圆场道:“黎,你先冷静一下,你先松开她。”
黎渊也不理会,只盯着段青,颇是恼怒道:“你就是因为润泽失忆之事所以想一走了之?你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
段青也觉得很莫名其妙,为什么黎渊会觉得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他的语气如此淡然,仿佛真的是她无事生非、大惊小怪了一样……
段青疑惑地抬眼看他,她是真的想看透黎渊在想什么,这也是她第一次对黎渊有了质疑的情绪。
质疑将心头的惊惧、悲哀以及心底深处的爱慕都压了下去,唯有“质疑”凝结在胸口,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审视黎渊。
被段青如此看着的黎渊不由得一愣,要宣泄的话也都哽在了喉头,半点儿都说不出口。那眼神过于陌生,陌生到他以为自己找错了人。
黎渊心口突然涌上一丝尖锐的恐慌,他有所察觉,正疑惑时,那恐慌的感觉便消失不见。
黎渊不知不觉松了手,段青揉着被攥疼的手腕看了他一眼,蹲下捡起小木棍,她想了好一阵才缓缓写道:“不管怎样,还请你照顾好润泽。”
段青犹豫了一下,也没再说其他的话,扔下小木棍便往回走。姜伯耘瞥了眼怔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黎渊,忙跟上段青,低声道:“你放心,我会经常去探望润泽的。还有,这些时日你要多加小心,有个叫青云的想要杀你。”
闻言,段青顿时目瞪口呆,青云不是死了吗?
姜伯耘见段青的反应也知道她应该是与青云有所交集,正想追问时,如墨的夜色突然闪了一下,姜伯耘脸色一变,懊恼道:“糟了,被发现了。”
刹那间,周遭风动不止,玄天门大开,数名天兵天将腾云驾雾飞出玄天门,直冲黎渊而去。
来不及反应,黎渊不想连累姜伯耘和段青,便匆匆散形回万妖之地,将战场远离他们,自然,那追兵也跟了上去。
姜伯耘担心黎渊的安危,对段青撂下一句“你先回染坊”便想跟上去,可是段青却拽住他,匆匆比划了两下。
姜伯耘不是很肯定地确认道:“你的意思是……你也要去?”
段青用力地点了点头,姜伯耘见她如此,也没时间犹豫,带上她就追了过去。
万妖之地黑风阵阵,黎渊在断林中如同鬼魅一般来无影去无踪,直把那些天兵天将耍得团团转。这里是他的地界,不管对手是谁,他都极其游刃有余。
真武将军被溜了一阵子后终于发觉不对,他喝令手下布阵,打算引天火焚烧断林,逼迫黎渊现身。
眼看着天火伴随着天雷即将把断林摧毁殆尽,黎渊手持玄剑立于半空,掐诀念咒,顿时天降甘霖,扑灭天火。
真武将军横眉竖目,威声道:“速速回天庭查看究竟是何人在助此蛇妖为非作歹?!”
黎渊现身,嗤笑道:“我在天庭哪有贵人相助,不过是很久之前在西王母座下习得一点降雨的法子而已——真武将军,别来无恙啊。”
“呸!你这蛇妖,谁跟你别来无恙!还不快束手就擒!”
闻言,黎渊也不恼,只哼笑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话音刚落,黎渊率先出手,玄剑化万剑,万剑齐齐飞向对面的天兵天将,趁着天兵天将应对之时,黎渊又低声吐出一字:“变!”
瞬间,万剑化为玄色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冲着真武将军而去。
真武将军岿然不动,只举起手中法器,引来一道天雷劈向巨蟒,巨蟒避开,真武将军又接连引来几道天雷,连绵不断地劈向玄蟒。
就在此时,姜伯耘带着段青也赶到了,一天兵见到他二人,以为他们是黎渊的帮手,于是率先发难,干脆利落地攻向他们。
黎渊稍有分心,便被真武将军钻了空子,一锤击碎了玄蟒。
玄蟒本就由黎渊的真气化成,如此一来,黎渊也无可避免地被伤到,口中吐出一篷血雾。他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蹙眉盯着胸有成竹的真武将军,冷声道:“他们是无辜的,你有本事就冲我来。”
“你如此维护他们,那他二人必不可能全然无辜,我要一并将他们捉回天庭,交给天帝发落。”
闻言,黎渊咋舌道:“真是好笑,堂堂真武将军做事风范连我都不如,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突然一声巨响,黎渊看去,见是姜伯耘击碎了天兵手里的兵器,那兵器碎成几段,凌乱地落在地上,形同破烂。
真武将军勃然大怒,先是狠狠瞪了一眼那没了兵器的天兵,又怒视着貌似无辜的姜伯耘,厉声道:“果然不是无辜之人,你二人与黎渊沆瀣一气,冒犯天威,还不乖乖受罚!”
姜伯耘欲开口解释,胳膊却被段青用力攥住,他顿了一下,扭头问道:“怎么了?”
段青指了指他小臂上不小的伤处,双手覆在上面,一道绿光自她掌心泛起,很快,那伤处便愈合了。
姜伯耘略有些惊奇地道了声谢,这才与那目眦欲裂的真武将军解释道:“鄙人是应歌紫云阁姜伯耘,乃是元始天尊座下弟子——”姜伯耘刻意停顿,果然瞧见真武将军脸色一顿,他才敛起眼底深处的狡黠,继续说道,“姜子牙的后人,我今日前来是为了请将军回禀天帝,云仙宫女王之死恐怕另有隐情,并非全然是黎渊之过,还请天帝明察。”
段青愣住,拽了拽姜伯耘的袖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姜伯耘不明白段青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可是黎渊却知道为何,不管是云姝还是段青,只要提及文穆,她们总是以“母亲”来称呼她,哪怕文穆抛弃了她们。
在黎渊看来,这是极不能忍受的一点。
不过眼下又多了一点不可忍受的,那就是段青似乎对姜伯耘太好了些——
黎渊微微皱眉,不悦地瞪着姜伯耘,道:“不用向他求情,你真是多管闲事,还不快滚。”
“你这人能不能别嘴硬!”姜伯耘实在受不了黎渊这股别扭的劲儿了,忍不住扬声骂道,“你就自个儿死扛着吧,是不是遭千百遍的天谴都磨不掉你那死性子?你就把所有人都骂走,然后自个儿玩去吧!”
姜伯耘越说越气,因为年少一恩,他这么为黎渊跑前跑后,结果被反反复复地泼冷水,他实在受不了了。正说着,他眼角余光瞥见怔怔的段青,心里一下子理解她不愿意见黎渊的心情了。
于是他攥着段青的手腕,一边作势要走,一边继续骂道:“怪不得段青不乐意见你,你活该!认不清好歹的冷血家伙,你就自己待着吧,被雷劈、被火烧,都是你自找的——我也是多管闲事,就不该带段青过来看你这副鬼样子!”
黎渊被骂得脸色极其阴沉难看,他活了上千年了,除了年少和韶云打架之外,就没被人这么劈头盖脸地骂过。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姜伯耘,深深地吐了两口气,一字一句道:“有种你再骂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