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寂珩浑身血污,已经不成人样,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唤来在大殿外值守的弟子,将手中的铁链甩给他们,不屑地看了眼祁寂珩,然后说道:“在我那里找一个空的房间给他,再随便清洗一下,不然脏成这样,我提不起兴致。”
得到命令后的两名弟子也不敢多耽误,两人架着祁寂珩走了,他原本所在的位置上留下了一片鲜明的血迹。
我装作嫌恶的样子看了眼那片血迹,然后又恢复常态,静静地立在宁远丰面前。
我的所有动作都逃不过宁远丰的眼睛,似是对我的表现十分满意,他嘱咐道:“这是你第一个药人,虽然不知道你想用他做什么,但是凭借他的自愈能力,想必能为你做很多事了。”
我朝着宁远丰恭顺地鞠了一躬,应答道:“多谢师父。”
宁远丰没再说别的,他转身离去,听着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我缓缓直起身来,注视着宁远丰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后,才转身对一直立在一旁的裴辞说道:“也多谢师兄了。”
这也是我今天第一次正眼看他,英俊的脸庞上此时像是覆满了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他隐在暗处,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莫名的,我就是能断定他现在心情很差,也不知道今天谁惹他了,不过我没有义务承担他的坏脾气就是了,意思意思行个礼,没有直接对他视而不见就不错了,因此,没等裴辞回答,我就自顾自地转过身去,欲离开大殿。
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裴辞低沉的声音:“我不管你是为什么对那个药人感兴趣,也不管你要做什么,你只要留他一命就行。”
闻言,我的脚步一顿,转过头去饶有兴致地看着裴辞,然后朝着他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迈近,这么久以来,这大概是我第一次摸清裴辞到底在想什么,有一种终于抓住狐狸尾巴的感觉,实在难掩心中的喜悦:“看不出来,师兄对我的这个药人也挺感兴趣啊?”
最近事情太多,倒是我疏忽了,其实仔细想来,裴辞对祁寂珩的关心是有迹可循的。
首先是他跟随宁远丰从宗主大会回来那次,他竟然会一反常态地来问我为什么会去密室,这无异于是在把他暗中监视着宗门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这件事挑明了说开来,尽管我早就有所察觉,可见比起继续隐藏自己的行为来说,裴辞更关心我为什么会冒死跑到宁远丰的密室去。
我当然不会自恋地以为裴辞是真的在关心我,从本质上来说,促使他和我作出异常行为的变量,无非就是祁寂珩这个人罢了。
本来这也只是一个不着边际的猜想而已,如果不是之后集会之前裴辞特意来找我让我不要管祁寂珩,甚至还让若袅出面向宁远丰讨要祁寂珩,我还真不能真的肯定这个猜想。
尽管如此,我也只能凭借这些蛛丝马迹确认裴辞对祁寂珩这个人的存在感兴趣罢了,但我并不能确定裴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和其他人一样,想亲手将这个天选药人折磨致死,才会这么关心这个拥有得到宁远丰肯定的自愈体质的人吗?
眼下,我好像终于能窥见谜底的一隅,见裴辞沉默不语,我笑着继续追问道:“我若是不留他一命,师兄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裴辞那冰冷而凌厉的目光如刀一般朝我扫来,仿佛能穿透我的灵魂,周遭的空气似乎瞬间降低了好几度,寒冷得让人窒息。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带着无尽的威严和恐吓:“白潇潇,你要清楚地明白,我既然有能力拯救你,就同样有实力毁灭你。”
我学着那天他在我面前作出的状似害怕的模样,“求饶”着:“师兄好吓人啊。”
“放心吧,”见裴辞的眉头皱得更深,我安抚他道,“既然师兄为了他都做到这份上了,那我也不能扫了你的面子是不是?”
“况且师父那么钟意这个药人,我也不敢把他轻易弄死啊,你说是不是?”我继续道。
闻言,裴辞收回凌厉的气息,又回到平日里那副淡淡的模样,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他沉思片刻,最后像是一只泄了气的气球,说道:“那就拜托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央求的味道。
这次,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
灵药宗的人没有一个人会把真心交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就算裴辞直到现在依然没有说他到底想干什么,我却觉得我终于看见了他的一点点真实面目。
这是我转生成为白潇潇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真心。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