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被周书礼抛在脑后的,就是“医者仁心”这四个字。
周书礼拜入宁远丰门下后,很快就发现了宁远丰在宗门内大行人体实验这件事,良知未泯的周书礼曾经也在内心做过激烈的斗争,但宁远丰告诉他,这是提升修为最快的方式,只有了解人体,才能了解自己。
尽管这在我看来就纯属胡扯,要了解自己还不简单吗?像制丹宗的人一样,拿自己操刀是最快的了,但宁远丰因为没有自愈体质,对自己也下不了狠手,便顺理成章地选择了伤害他人的方式。
这也是这个世界潜藏的规则——手上的血越多,修为就提升得越快。
宁远丰也是在目睹了制丹宗的人近乎可以算作是自残的修炼方式后,举一反三,悟出来的。
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
话又说回周书礼,他确实有良知,但不多。
周书礼的良知很快就在强烈的胜负心的作用下败下阵来,他觉得裴辞之所以能处处压他一头,不过是因为比他早些时候拜入宁远丰门下,手上沾过的血比他的多罢了。
对,一定不是因为裴辞的天赋比他的更高。
逻辑自洽一经完成,周书礼就以一种不可阻挡之势,四处收集药人,手上沾染的血不计其数,修为也如他所希望的那样,蹭蹭往上涨。
即便如此,他还是追不上裴辞的脚步,然后他就更加疯狂地凌虐他人。
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样。
周书礼好看的眉眼牵出一个笑来,如果我不知道他的真实面目的话,看见他这样的表情或许会如沐春风吧。
可惜,周书礼是个恶魔。他脸上的笑越温和,就越让我感到头皮发麻,谁知道潜藏在他温和的笑容之下的是什么坏心思。
见他一步步朝我所在的地方靠近,我皱了皱眉头,道了声“师兄”就当是打过招呼了,然后侧过身,想径直越过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这么多年来,我从来都没有掩饰过对周书礼的厌恶之情。
我不懂,为什么要因为胜负心这种根本不值得一提的东西丢掉身为医者所应具备的最基本的良知,众星捧月的日子过惯了,就接受不了他人在自己之上,然后理所当然地践踏他人的生命,别人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替他的胜负心买单?
周书礼将我对他的厌恶之情都看在眼里,但他并不在乎,在他看来,他被别人讨厌了,不是他的问题,而是讨厌他的人有问题,他不和“有问题的人”争辩是非对错,因为那是在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因此这么多年来,我和周书礼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路上碰见也是能避开就避开,避不开的话也就是随意打个招呼就走,反正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周书礼今天破天荒地没有遵循以往的默契,就算我满脸写着抗拒,周书礼还是迎着走了过来,挡住我的去路。
我尝试着越过周书礼,但无论怎么调整,都被周书礼拦下,我不耐烦地说道:“师兄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何必这样拦着人不让过去,又不说话?”
“我听说,”周书礼挑了挑眉,“师妹上次集会的时候,一反常态,为了一个体质特殊的药人,跟若袅起了争执?”
上次集会的时候,碰巧周书礼在闭关,所以就缺席了,我听说他前两天才结束闭关,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跟他通风报信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他迟早会知道,但我不明白的是都过去这么久了,若袅已经被罚了,祁寂珩也已经在我手里,还有什么是值得探讨的呢?
“是又如何?”
“师妹是聪明人,若袅那个蠢货怎么可能突然变聪明了?而且偏偏只有她渡劫以后没有向师父要求些什么,你不觉得奇怪么?”周书礼慢条斯理地说着,他话里的意思我听得明白,无非就是想引出指使若袅做出这些行为的人是裴辞罢了。
我挑了挑眉,瞥向他,问道:“奇怪如何?不奇怪又如何?集会要开始了,没有时间给你在这里打哑谜,麻烦你长话短说。”
“你我都看得明白,若袅对裴辞言听计从,很明显,真正想带走那个药人的人,不是若袅,而是裴辞,”周书礼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低低地笑了两声,然后继续道,“你不让他如意,那就是合我的意。”
“虽然不知道师妹为什么一直不待见我,但没关系,我这个人一向非常大度,我原谅你以前的失态,只要往后你站在我这边,那我们就会成为整个宗门内关系最好的师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