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代表刘主管来对你进行慰问。”刘步穿着一袭白衣，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他将手中的小布袋倾倒，无数铜钱以及一枚充满裂痕的灵种落在地上叮当作响，“就这样吧。”
萧理清自然是认得眼前之人，说是刘总管刘云的远房亲戚，读了几本书自诩文化人却一事无成，听说刘总管在奔泉镇混得不错便来为他鞍前马后，早些时候也是他下手下得最狠。
“刘云呢？苏有谦呢？”床上的萧理清艰难坐起身，不顾伤口撕裂的疼痛，用一种虚弱的低吼声说道，“用这颗被淘汰的残次品来羞辱我，他们有种抢灵种，却没种亲自来面对我吗？”
刘步原本平静的脸上忽地凶厉起来：“管好你的嘴，小杂种，就凭你也有资格议论公子？见好就收吧，小心别把你的贱命搭上。”
“现在，给老子跪在地上把东西捡起来，我们就算两清了。”
“你！”
十六七岁的少年，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怒火充斥着萧理清的内心，透过他的眼睛可以看见阵阵寒光。
“刘哥，小孩子不懂事，您放他一条生路。”萧理连见两人快要不好收场，急忙上来赔笑脸道，“您看他伤得这么重，我来替他捡。”
“哥！你”萧理清看着眼前卑躬屈膝捡着铜板的萧理连，一股复杂的情绪穿透五脏六腑。
萧理清自幼没有父母，被年长自己十岁出头的萧理连一手带大，这些年来作为哥哥的萧理连吃尽了苦头，就为了让萧理清可以茁壮成长。
同村当中，萧理连租下的土地最为贫瘠，每年的收成少得可怜，萧理连只得去其他佃户那里做帮工，才能稍微在基础的生活花销外存下一些钱财。
然而只需要一次荒年，就能让这个家庭累积了数年的积蓄付之一炬。
如此循环，年复一年，似乎永远都不会有翻身的可能。
如今近看，萧理清才意识到这位称得上长兄如父的大哥已经有了衰老的痕迹。
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脸上竟已经因为操劳而留下了沟壑。
刘步看着卑微的萧理连和一旁如木鸡一般的萧理清，觉得无趣，摆摆手便带着几名混混离开。
“那刘步是这样的人，他喜欢看人反抗他却无能为力，我们顺从一点他也不会太过为难。”见几人离开，萧理连一边捡散落一地的铜板一边说道。
“哥，我们这样太窝囊了。”半晌，萧理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萧理连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即又接着开始捡，“一个十四岁的孤儿遇到一个两岁的孤儿，窝囊早就变成了我生存的一部分了。”
原本苏家准备给萧理连一整块银元，或者五两碎银，可那刘步像是专门羞辱兄弟俩一般，将银元换成同等价值的铜钱拿来撒了一地，整整五贯铜钱，萧理连光是捡这五千枚铜钱都捡了半天。
他一边将捡好的铜板叠在一旁桌上，一边在抽屉里翻找串钱的绳子。
“自尊任何人都会有，在无法维持尊严的时候接受自己的窝囊，也是一种强大。
我以前也如你一般对于看不惯的事情打抱不平，但愤怒和骄傲不会让我得到食物，不会让我养活你，也没办法付你现在所需要的草药钱。”
“这种强大我不想要。”萧理清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闷闷不乐道，”明明有了灵种我就可以拥有真正的强大，咱们哥俩也不必这么窝囊地活着了。”
萧理连把掉到地上的灵种捡到床头，兄弟俩看着那开裂的灵种，一时无言。
“这灵种虽然品相是差了些，我问过镇南到处做生意的老王，发芽的几率不是很大，但他愿意两枚金钱收了，整整三十两碎银，这样你也不必白受铸台之苦，当然决定权在你手里。”
萧理连将串好的铜钱放入包裹之中，往门外走去，“你好好在床上待着，别到处乱跑扯到伤口，我去镇上医馆给你抓一副药，把韦老缝合的钱补上之后再买一只烤鱼，算下来能剩四两碎银还多。”
“我要吃烧鸡。”萧理清朝着离去的哥哥喊了一句。
也不知他听到没有，只看得那身影越走越远。
萧理清看着远去的萧理连，强忍着下了床，侧腰部被小刀划伤的口子传来痛楚。
他这副达到铸台标准的身体虽然跳脱不出普通人的范畴，甚至因为年龄原因可能还比不上练家子的壮年男子，却是比一般的同龄人要坚实得多。
再加上萧理清坚韧的性子，那群混混打了他半天也不见他出声，如果不是刘步见刘云脸色逐渐变得不满，为了表现自己掏出匕首导致见了红，萧理清怕是被活活打死也不会吭一声。
他收起灵种，一瘸一拐走出破旧小屋的木门，朝着河边的小树走去。
自小萧理清便时常在这棵树下一坐就是好半天，溪水翻过石子的声音总能让他平静下来。
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什么，在这里纳气总能事半功倍。
萧理清坐在河边，手中灵种裂痕像是苏有谦和刘云那天高高在上咧开的嘴角，嘲弄着在不公面前无能为力的萧理清。
或许卖掉这颗灵种可以给家徒四壁的兄弟俩带来更好的生活，也许萧理连可以靠着这笔对于他们而言不菲的钱财以及他多年来摸爬滚打积累下来的经验和为人处世的圆滑做些小生意。
可如果没有力量，一切美好不过是虚幻，没有力量，再优秀的人也会被踩在脚下。
就如被那纳气效率远低于标准的苏有谦踩在脚下的自己一般。
只有力量，才可以攀登阶梯，才可以转动圆桌，才可以将低看自己的人摆在自己曾经的位置上。
对不住了，哥哥。
默念一句，萧理清将整颗灵种吞入腹中。
强烈的灼烧感刺激着腰间的伤口，一股排斥力将缝线粗暴撕扯离萧理清的身体，而后模糊的血肉开始重组。
萧理清大口喘着粗气，早些时候吃下的药草随着一股反胃被吐了出来。
无数污垢之物从毛孔之中排出，原本散发着青草芬芳的河岸被臭味笼罩。
这是铸台的第一步，排异。
一般而言尝试铸台的苗子会保持一段时间空腹并保证身体上没有任何外来物以减少此阶段的痛苦，但无人指导的萧理清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些。
备受折磨的萧理清刚趴在地上喘上两口气，他的身体便开始狂暴吸入周边带有稀薄灵力的空气，寒冷的空气如同刀割一般刺激着萧理清本就痛苦的躯体。
这一步萧理清略有耳闻，铸台时吸入灵力总量越多，铸造的灵台便越强大，也关乎到修士后续的发展。
灵台铸造会先构建出最为基础的一纹白台，随后修士可以有意识地选择两条路。
一是刻纹，吸入的灵力会增加灵台纹路数量，从一纹到九纹，这些纹路给修士带来大量灵力储备以释放术法，乃是法修之道。
二是凝气，随着灵力的吸纳白台会变换色泽，这条路为灵力炼体的体修打下坚实基础。
最低级的白台之后是纯色台，绿蓝紫橙红黄一直到最高级的纯色金台，再进一步便可以铸成极品彩台，与法修的九纹台相对应。
不过对于修炼一途了解尚浅的萧理清而言，他现在需要考虑的仅仅是能否铸成最低标准的一纹白台。
虽说萧理清的纳气效率还算不错，只是这片土地的空气灵力含量实在稀薄，比起那些在灵气充裕的地方铸台的人，萧理清需要纳成百上千倍的气才有可能铸成基础。
再加上灵种上的巨大裂纹，那些好不容易入体的灵力也在不停流逝着，让铸台的难度成倍增加。
一定要撑住，至少也要铸成基础，如果在铸台还未成型之时便失去意识，那就再无修炼的可能了。
萧理清一边想着一边强撑着精神，他感受到灵力已经铸建好了台基，只需要台边刻画好第一道纹路他便成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成功，萧理清终是支撑不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