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管事，这几户杂役住处送来的遗体堆积有些时日，我已经询问过周围其他杂役，皆是不知其所踪。”
“十有八九是进山采药，葬身凶兽之口。”
“当日在王大虎住处，正好碰到其兄弟王二虎，他的那份月俸我让其代为转交。”
红砖堆砌的精致小院内，武辰细细向刘管事回禀这五户杂役的情况，并将名册与剩下的四袋月俸放在老人身旁的石桌上。
他没有说堆积腐烂的遗体，下葬时有多么辛苦。
本质上他依旧只是个杂役，是刘管事指挥下跑腿的，压根没有什么职位，这些事是他这位杂役该做的。
躺椅上，刘管事偏过脑袋，斜睨一眼少年。
只见原本唇红齿白的少年，如今面色蜡黄，就知道他这两天下葬这堆积的遗体，怕是累得够呛。
再加上这正值天气炎热时节，堆放的遗体会是什么样子，便是他这位殓尸堂老管事想一想，胃部都不自觉的翻涌酸水。
“这些银子你拿去！”
将石桌上月俸袋子扔给少年，刘管事呲着黄牙，笑呵呵道：“那么老实作甚，这二两银子自己拿着不香吗，偏要给人？”
“我听说这王二虎是宗门弟子。”武辰实话实说。
杂役对上正式弟子，先不说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试问事后谁会管你一个杂役的死活？
“嗤！狗屎的宗门弟子。”
刘管事冷哼一声，不屑一顾道：“外门弟子也配叫弟子？真看得起他！”
武辰没有搭腔。你是管事，殓尸堂你最大，你说啥是啥呗。
他深知自己只是杂役的身份，言多必失的道理还是要谨记。
刘管事见站在一侧的武辰，犹如一块木头，不应声。
没人附和这话题自然聊不下去，他坐起身，换了个话题：
“你想当弟子？”
“又……怎么不想呢？”
武辰点点头，“来青云宗的人，不都是为了当弟子麽？”
这自然不是他心里话，他自然也不能说心里话。
如果能当上青云宗殓尸堂管事，可以说是跟他金手指完美契合。
每天啥都不干，就是埋埋埋埋埋埋！
先搞上上百个奖励再说。
但目的太过明确，一口答应反而不好，容易暴露，所以得拉扯一下。
“你还年轻，当弟子没意思。”
刘管事咂吧着嘴，劝阻道：“不如就待在殓尸堂，反正我也没几年好活的了。”
“每年也有百两银子，月月都有丹药供给，绝对比弟子来的舒服。”
这话里意思再明显不过，就差明说让武辰接自己的班。
可武辰摇摇头，继续拉扯：“刘管事，殓尸堂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好，但……”
这事能一口答应吗？一口答应不就显得有鬼了吗？
何况让他高呼义父，他也做不到啊！
他面露为难之色，道：“殓尸堂很好，但能成为青云宗弟子，对我来说更加海阔天空。”
“狗屁的海阔天空！”
刘管事指着荒山，“那里埋的都是青云宗弟子，他们海阔天空了吗？”
“我不一样。”
“那些弟子生前都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刘管事情绪肉眼可见的有些激动，但好歹也活了这么多年，很快又淡定下来。
细想自己年轻时候不也是这样嘛？天下虽大，自己和同伴仍然大有可为。
但最后有几个功成名就的？
随着身边朋友一个个陨落，他也逐渐明白，似乎荒冢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
“这样吧，你多待上几年，我到时候举荐你直接成为弟子，如何？”
刘管事可以说让步相当大，只要武辰表个态，似乎这个管事之位，武辰唾手可得。
可武辰还在拉扯，他目光坚定道：
“管事，我还是想靠我自己的能力，我也相信我有这样的能力。”
“你你你……”这次，饶是老成的刘管事也有点憋不住气了。
“冥顽不灵！”
不过武辰越是这样，刘管事越发喜欢，这股傲气，怎么越发像是当年的自己！
“这样吧，离考核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这事你再考虑考虑。”
见武辰三番两次的推辞，刘管事只能摆手作罢：“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也不迟。”
“即使考核失利也无妨，殓尸堂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话是好话，但听起来怪凉气森森的，武辰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做着最后的拉扯：
“多谢刘管事厚爱。”
“不过我对自己实力还是有信心的，考核必然没有问题。”
刘管事气的牙痒痒，表情中却有点像是表白过后被拒绝的忧伤。
他实在没办法，掏出枚刻有‘殓尸堂’和‘刘’字的铁铸令牌，扔到武辰怀中，像是在做着最后的挽留。
“你破三关距今已过去三天，虚浮的气血也凝练的差不多了，可以试着练练刀枪之类的武学。”
“我呢，年纪大了，也懒得提刀武枪，没那个精力。”
“你拿这枚牌子去宗门武阁，锻造堂，免费领个本武学，刀剑什么的……”
“呼！”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铁铸令牌，再听着刘管事的话，武辰呼吸不自觉灼热起来。
这不就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嘛！
他正在为武学，买刀的事忧愁，没想到转眼就有了解决办法。
他知道刘管事可能背景深厚，但没想到一个令牌随随便便就能免费领取本武学，正要谢……
然后他就听到刘管事话音一转，道：
“免费领个本肯定是领不到滴。”
“但打个八折什么的还是没有问题。”
谢特！！！
武辰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其实不在意免不免费，但你这说话大喘气不是玩人呢嘛！
不过即使打八折，算下来也要便宜不少钱。
“多谢刘管事。”
武辰抱拳躬身，很是感激。
却见刘管事躺回摇椅上，疲倦的摆摆手，眯起眼来。
脚步声逐渐走远，院落只剩下刘管事均匀的呼吸。
就在这时，红砖墙上，鬼鬼祟祟探出个脑袋来。
衣衫朴素，简单扎着马尾的姑娘猛地探身，悄无声息的翻身坐在墙头上，手中握住的泥块呼啸着朝熟睡的刘管事砸了过去。
属于是零帧起手。
呼！
斗大的泥块带着呼啸声，显然这一掷力气不小。
“欺负老人家啊！”
刘管事不见睁眼，只是悠悠探手，枯树般的五指轻而易举的抓住了飞来的泥块。
五指轻轻一捏，泥胚皲裂脱落，露出其中荷叶包裹的烤肉。
随着这泥胚脱落，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在小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