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云晨站在树荫下,唇角微扬,眸色明朗,一袭青绿窄袖劲装,长发高束,身段笔直,细腰挂剑,俊秀翩翩实是吸引了不少参选弟子频频注目。
他朝着对面的鹿呦微颔首道:“师父想见你,特命我在此等候。”
鹿呦一愣,还未作答,便又听那少年含笑道:“提前恭喜了,小师妹。”
鹿呦讶异:“小师妹?”
云晨解释道:“忘了告诉你,清羽仙尊也是我的师父,师父现在除了我们两并无其他弟子。另外,四大师尊名下的弟子里,你是进门最晚也是年龄最小的那个,所以算是我们所有人的小师妹。”
好嘛,一下子辈分排成最低的那个了。
不过,她前世似乎并未听说过长泽风有过徒弟,也从没见过云晨……
“怎么了?”
鹿呦摇摇头,还是没怎么适应突然多了个师父:“没什么,仙尊他找我何事?”
云晨见她嫩白脖子上淤青犹在,大大的瞳仁里也蕴藏着丝丝不安,唇角不由一抿,声音也不由放软了些:
“你别担心,师父他老人家很好相处的,在我来之前就已经精心为你布置了住所。另外,乌林道友他也另有安排。”
突然被点名,乌林诧异地指了指自己:“连我也有份?”
云晨点头,吹了一声口哨。
不多时从天边飞来了两只洁白如雪的仙鹤,翅膀慢收姿态高雅地停在了他们面前。
云晨手一扬:“请!”
直至坐上仙鹤,飞上云端,鹿呦都还有点不真实感。
这仙鹤是青云宗养的宝贝神兽,向来只接待贵客,一般弟子连毛都摸不着更别说坐了。
而现在她居然直接骑在了上面……
不一会儿,两人就被带到了一处建筑恢宏的大殿里。
长泽风正在百无聊赖地品着清茶,见到三人一来,便是弯唇一笑,将茶杯放下。
“弟子拜见师父。”云晨行了一礼。
乌林和鹿呦有样学样地跟着行了个礼。
长泽风满意地点头:“不错,云晨你把这小子带到阎春长老那儿去,就说我给他送了个徒弟过来。”
鹿呦和乌林俱是一愣。
阎春长老是青云宗最好的炼器大师,手里曾出过好几件开了灵智的宝器,但为人古怪,性子孤僻,从不轻易招收弟子。
长泽风这是要送乌林一个机缘啊。
乌林心中自是惊喜不已,当下就拜谢个不停。
鹿呦有点拿捏不准长泽风为什么这么做,但心中也是替乌林高兴的。
等两个人一走,偌大的殿内便只剩下了他们师徒二人。
鹿呦没说话,长泽风也没说话,他轻扣着几案,带着些许打量之意望着下方。
少女面色恭敬,眸底却藏着丝丝警惕,宽大的弟子服越发衬的人纤细弱小,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如画,看着虽稚嫩却已初见风华。只是太瘦了,衬得两颗眼珠子格外大。
看来以后得好好给她补补才行。
长泽风摇了摇头,踏下玉阶,轻轻敲了敲鹿呦的头。
“适才打云知还那一巴掌的时候,瞧着气势倒是挺足的,怎么这会儿看起来却呆头呆脑的,难道是云晨领错了师妹进来?”
鹿呦捂着脑袋,莫名看他一眼。
长泽风长得眉清目朗,风光霁月,此刻却嘴角含笑,眼中戏谑。
“我……”
鹿呦嗫了嗫唇,“我得罪了清月仙尊,可会给您带来麻烦?”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
长泽风笑了笑坐回殿前,呷了一口茶:
“大可放心,你小师叔看着是凶了点,但心地不坏,不会为难你的。况且有为师在前替你挡着,有什么可怕的?”
我信你个鬼!
云知还只是看着凶了点吗?他是真的很凶很凶很凶好不好?!
“你可知,我为何会收你为徒?”
长泽风突然一问。
“不知。”
长泽风定定地看向她,眸眼澄亮:
“我日前出关时,给自己算了一道卦象,卦中显示命中注定有一弟子继承衣钵,那便是你。”
继承衣钵?这更离谱了。
鹿呦问道:“您不是已经收了云晨做弟子吗?为何不让他继承您的衣钵?”
“云晨?”
长泽风笑容一顿,“他修剑道,我修阵道,两者岂可相提并论?”
长泽风竟是修的阵道!那为何还要收云晨这个修剑道的人做弟子?
鹿呦更糊涂了。
“你可愿意入我阵门?若你愿意,我必将倾囊相授,助你扶摇直上。”
鹿呦前世本就对阵法感兴趣,此刻又怎肯错过。
“师父在上,弟子愿入阵道,不改心志。”
-
青寒峰,邵坛殿。
夜色寂寥,明月高悬,殿外积水空明,藻荇交横。窗前探进了几支枯瘦的青竹,倒映在空旷奢华的地板上,被风一曳,便显得疏影斑驳,凄清落穆。
一个瘦削高挑的身影踉跄着步入殿内。
他捂着胸口,长眉紧蹙,额间青筋隐跳。冷汗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颚滑下脖颈,似乎每走一步都痛不可忍。
白日高高在上的仙尊,此刻却面色惨白的像一个死人。
云義靠着窗栊,手指蜷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月光下,他低着头,一侧面庞映着银辉清冷如玉,一侧隐在阴影中讳莫如深。或明或暗间,像是神明堕入了泥淖,只余破碎的矜傲。
“尊上……”
一声轻叹,凤渊从虚空中走了出来,从火红色的衣袖中掏出了一只瓷青色的玉瓶。
“这次的抑毒丹,赶紧服下吧。”
云義却置若罔闻,他周身不知何时萦绕了一股阴森的煞气。
煞气肆虐,邪厉地渗透进薄腻的肌肤。
刹那间,青色的血管嶙峋暴起,墨色的瞳仁骤起妖冶紫光,修长的手指也痉挛着长出锋利的指甲——
“不好!”
凤渊心口一凛,连忙划开黑色的虚空,想要紧急一避。
却在下一秒被一道强悍的紫色妖气直接掀翻在地。
头骨撞在地上发出铿锵闷响。
凤渊来不及查看伤势,赶忙退至远处,运起妖力护住自己的心脉。
前方之人双眸猩红,眸光空洞,如冰玉般的脸上缠满煞气,勾勒出妖冶的红色纹路。带血的嘴角微微勾起,冰冷又邪异,仿似坠下佛坛而堕的妖孽。
凤渊咬了咬牙,又退后了几步,口中焦灼道:
“我知道你不想吃,但如果一旦停药,后果就会更严重,你也不想完全失去理智吧!”
手指蜷握成拳被捏得嘎吱作响,暗紫色的眸子越发空冥晦暗。
青年喘着气,目无焦距地盯着前方,一柄长剑缓缓凝在了手心……
“尊上!”
听得这声呼喝,云義脑中暂时恢复了一丝清明,他反手给了自己一记重击。
顷刻间锥心的痛楚压制了惑乱的神智,喉间泛起腥甜,鲜血涌出染红了清冽白皙的下颌。
又来这招?
凤渊气急,他是真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啊!
却见眼前伸出了一只筋骨分明的苍白手掌。对面的人捂着胸口,浓睫低垂,声音低哑虚弱:“拿来……”
凤渊一边倒出药丸一边忍不住牢骚:
“打伤我不要紧,但是你能不能好歹顾惜一下自个儿的身体?咱们的千秋大业还得指望着你呢。”
云義没说话,接过药丸一口咽下。
不一会儿,狂暴躁动的戾气终于被按下,眼前之人又恢复了那高不可攀的清冷模样。
云義抬手抹去嘴角血渍,又用术法重新换了一身干净的玄衣。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凤渊无语,都这个样子了还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