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溪和蓦阑一愣。
所以陆悦之才说的是明天,而不是今天。因为今天,是她的及笄之日啊。
她也希望至少自己能及笄吧……毕竟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甚至未成年……
时溪侧目,看见陆倾之肩头微微颤抖,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这种情况下还能说什么呢?任何的安慰都苍白无力。
时溪抬起手,轻轻搭在他肩上,正想安慰两句,却发现她搭手的同时蓦阑竟然像是心有灵犀一样,也伸出手,搭在陆倾之肩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两人的动作竟然是同时进行的。
时溪和蓦阑对视一眼,时溪收回自己的手,掩在唇边轻咳一声,随后和蓦阑先行离开了。
陆倾之很想去陪她,却又害怕面对她。
就在他心里纠结的时候,他的身体却实诚地替他做了选择,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在陆悦之身后不远处了。
陆悦之周围没有一个下人。
陆倾之并不意外,因为她只要心情不好就会遣散下人,然后一个人呆在这里,从小到大,这么多年都没有变。
陆悦之出了神,过了好一阵才发现陆倾之的存在。
两人对视良久,谁也没有开口,这是他们这么多年来头一次那么沉重。
陆倾之自顾自地坐下,陪着她看着那棵海棠。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
陆悦之转头看着他的脸,率先打破了安静:“陆倾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你亲妹妹。”
陆倾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嘀咕道:“很多年前就知道了,具体记不清多少年。不像你,明明有那么多次穿帮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实在太傻了。”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他其实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她才五岁。
那个时候,她小小的,软软的,用她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他,一口一口“哥哥”叫着,每天跟着他后面走。
陆悦之反击道:“比傻我怎么比得过你,非要硬扛,明明就扛不住了……”
陆倾之毫不犹豫道:“我是你哥,保护你是应该的。”
陆悦之的声音说着说着有点哽咽:“瞒了我这么多年,明明我还总是欺负你。”
“有这么稀罕吗……”陆悦之的声音弱得微不可闻。
陆倾之真诚地笑道:“肯定稀罕得不得了……毕竟我陆倾之就你一个妹妹。”
陆悦之看着他的笑,愣了愣,擦了擦眼泪,随即伸出手摊在他面前:“那你有没有给你妹妹准备一个像样的礼物啊?先说好,金银财宝这种俗气的本小姐可不稀罕,还有公鸡和蛐蛐也不行。”
陆倾之故作无奈地摆了摆手:“那得了,啥也别送了。要入得咱们悦之的眼的,也没几个,干脆……”
陆倾之靠近她,陆悦之配合地将脑袋凑过去,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了两句话。
陆悦之连忙摇头:“不行不行,陆倾之你是不是不要命了,蓦公子要是知道了一刀砍了你都有可能!到时候别指望我给你收尸。再说了他已经拒绝我了,再去纠缠他岂不是丢我的颜面,这脸你不要我还要呢。”
陆倾之故作伤心状道:“你好狠的心肠。”
陆悦之压低了嗓子,咬牙问道:“你不会是没有给我准备吧?别想敷衍了事。”
“怎么可能少得了你的生日礼物,我哪年没送你。你且回房等一下,我马上就来。”说完陆倾之起身,小跑离开了。
陆悦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空落之感又将她包围起来,之前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陆悦之拢紧自己的衣裳,又看向那棵海棠,一树海棠开,那样绚丽夺目。
可惜春天就要完了,海棠不久就要凋零了。
天色渐暗,陆倾之终于来了,他还带了一件披风,现在虽然是春天,但是风却也有些冷冽。
他将披风给陆悦之系上,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出她的院子,朝着花园走去。
当他们两个踏入花园后,路两边摆放着花灯,莹莹灯光闪烁,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花灯一直摆放到了亭子里。
陆悦之想把这样的场景记在脑海里,她仔细地打量着周围。
陆倾之牵着她漫步走到亭子里,桌子上摆放着一些物什,一个块纱布盖着。
这些东西看起来并不像短时间准备的,看样子陆倾之很久之前就为她的及笄之礼早做准备了。
陆倾之道:“你打开看看。”
陆悦之掀开纱布,一个大大的木盒子放在桌子上,她在陆倾之的注视下打开了这个木盒,里面的东西着实让她有些惊喜。
她一样一样的拿起来。
一件窄袖立领的男装,是很招摇很夺目的红色,也是她喜欢的颜色。
当她拿起这件衣服打量的时候,陆倾之在一旁解释道:“你看这件衣服,非常利于你挥剑啊,那举手投足间,必然是英俊潇洒。”
她又拿起一把佩剑端详着。
陆倾之:“这把剑是我找城里最好的铁匠给你量身打造的,轻便好使,非常适合女孩子。小时候你就喜欢拿着一些剑舞来舞去,爹怕你受伤,把所有利器藏起来,你就拿着棍子在院子里追着我挥舞。”
陆悦之:“你怎么记这么清楚。”
盒子里还零七零八地摆放着一些修炼的秘籍和话本,当然真实性还需考量。
她翻开一本书,在心里念了一遍书名。
陆倾之:“这可是我寻来的宝藏剑谱。”
她还没有翻开那些书,而是看向他,问道:“你哪来这些钱,这段时间府上吃得都清淡了好多,在各个地方都节省了。”
“我很早就已经准备了的。你不是一直希望能当一个侠女行走江湖嘛,虽然没办法真的让你走遍天下。但是……”陆倾之沉默须臾,“在我能伸到的范围,你就可以做你的侠女。”
陆悦之伸手摸了摸这把佩剑,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陆倾之这些年一直护着她,护着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陆倾之见状,拉起她的手往亭子外走,道:“还给你准备了一个东西。”
原来是一个巨大的孔明灯,只是这孔明灯上四面画的都是她。
陆悦之不知道的是,这个灯上的人像都是陆倾之自己画的。
陆悦之看着这个巨大的孔明灯徐徐地往夜空中上升,她看得酸了,捏了捏自己的脖子。
她知道他一直都在看她,但是她不敢回头,不敢去看他炙热的眼神。
她是将死之人,而他还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