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弃尘抬眼看着她,问道:“师姐方才梦到什么了?”
梦到什么?
任时清思绪不由得一滞,她还是想不起来,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方才喝了酒,身上的疲累感阵阵袭来,不知怎的,她就失去了意识。
凭她的酒量本不该如此。
她缓缓道:“好像没做什么梦。”
“是么。”楼弃尘眸光微沉,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尾指的骨戒。
在旁边默默等了许久的林怀旭终于忍不住了:“你们俩能不能先别腻歪了!我有正事!”
任时清:“”
腻歪这词,不太适合用在他们二人身上吧?
楼弃尘:你最好是真的有正事。
林怀旭尽量忽视楼弃尘那抹凉得要杀人的视线,对着任时清道:“找到陆元青了。”
任时清轻点了点头,道:“那我确实该去一趟。”说着,她又回头嘱咐道:“楼师弟,我先去看看,你就在这多吃点,难得吃皇宴。”
楼弃尘微微笑着,应道:“好,师姐可要早些回来,否则我醉了酒,没人带我回家。”
任时清立刻把他的酒杯丢到一旁:“酒,你就别喝了。”
喝多了惯会烧人心。
楼弃尘遥遥凝视着她离开的背影,唇边的笑意淡了下去,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有人在利用他的师姐,以梦养魂
任时清看着画阵法的林怀旭,疑惑道:“陆元青是在什么鬼地方,还需要你画传送阵。”
林怀旭哼了一声:“我懒得走。”
任时清:“难怪你追不着棠落。”
不知是被她看戏的态度气的,还是忙前忙后累到了,林怀旭的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
任时清伸手扶住他:“你就这点能耐?”
林怀旭好容易稳住了身子,却没急着推开她,轻声对她道了声谢。
任时清微挑了挑眉,这不合理。
林怀旭听到她的冷嘲热讽竟没开口反驳,还怪有礼貌地和她道谢?
思量间,林怀旭已将传送阵画好:“快走吧。”
任时清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踏入阵法,顺便随手捏碎了一张灵符。
金光大盛,传送阵启动,转眼间二人便到了一处小木屋,木屋边上是一片桃林,桃林的尽头是断崖。
任时清神色一滞,这个地方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可记忆就像一团云雾,虚虚实实,一伸手触碰便散了。
“喂,傻站着干什么?进来看看。”林怀旭站在小木屋门前冲她喊道。
任时清看着他搜寻的身影,忽地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林怀旭顿了顿,道:“这还不简单,我跟踪他来的。”
“是吗?你何时胆子这么大了,敢跟踪他到这里来?”
“跟踪而已,又不会死人。”
任时清淡淡觑着他:“那你腕上的红色图案是什么?”
林怀旭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任时清直视着他,面带审视,一字一顿道:“你不是林怀旭,你是陆元青。”
他腕上的红色图案,分明和那日被夺舍的灰衣男子耳后的图案一模一样。
她差些忘了,陆元青师出渺月宗,而渺月宗最善幻术,想要伪装成另一人对他们而言易如反掌。
他的确装得很像,但下意识的礼数还是出卖了他。
林怀旭可不是会向她道谢的人。
身份被识破,陆元青也不再伪装,索性解了幻术。
他蓝袍白发,容颜隽秀白净,神色却有几分狰狞:“有时候人太聪明,也未必是件好事。”
任时清面无波澜,道:“蛮荒地下的那群修士,是你杀的。”
“看来,你还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东西。”陆元青眸中愈发阴狠:“我本想留你一命,但如今,没有这个必要了。”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留着你的命?”任时清冷冷看着他,声音也染上些凉薄之意。
“那就试试。”
陆元青飞身而起,剑意凌厉果决,直逼向她。
任时清唤出霁月弓,眉眼一片清明冷然,灵压瞬间释放,浅金色的长箭略过青空,快如劲风,不休地击碎每一道薄如蝉翼的剑气。
陆元青眸中微凛,周身威势愈加磅礴:“你倒是比我想象中更要特殊,这么一来,我又不想杀你了。”
“是吗,可我还是想杀你。”
任时清三发灵箭蓄势待发,灵力陡然变得强势,裹挟着星火射了出去。
陆元青闪避不及,中了一箭,如杀气般蛮横的灵力将他击退几步。
他还未作出反应,周围突然阴风四起,无数黢黑的怨气朝他们的方向扑来。
任时清抬眸望去,眉间蹙了起来,是从蛮荒逃出来的怨灵。
陆元青同样发现了怨灵。
他几乎立刻便分辨出了,来的怨灵是谁,甚至能听到他们快意狠厉的笑声,似乎在庆祝找到了他。
“陆师兄,别来无恙啊!”
“三百年了,我们终于出来了,今日该轮到你尝尝我们当日所受之苦了!”
“哈哈哈哈,你该是想不到我们会出来寻仇吧?”
强烈的怨气于林间爆发,登时和陆元青缠斗起来。
任时清收回弯弓,默不作声看着,她发现,每个怨灵身上都有红色图案,那个图案钟听雪查过,是留在魂上无法抹除的,是人缺了三魂七魄中的命魂留下的印记。
他们都将自己的命魂,献祭给了谁?
陆师兄这个词,她又为何听着耳熟?
任时清若有所思,余光瞥见尾指上的骨戒,正在发着浅淡的光。
她猛然醒悟,是梦。
她在梦中听人喊过陆师兄,这流云戒,不是什么祛除怨气的,是拉她入梦的。
而那日来的国师,也未必是真正的国师。
怨灵绕着陆元青,团团黑气攻击着他。
陆元青不慌不忙地回手反击,距离他杀死他们,已过去了三百年,他又拜入了渺月宗门下,习得许多新的术法,修为也比他们相识之时增进不少。
见他如此,怨灵恨意更甚。
“陆砚青,你将我们囚禁在不见天日的地下,自己却拜入渺月宗门下过得如日中天。”
“献祭我们换自己步步高升,甚至连完整的尸首都不曾给我们留下。瞧瞧,这就是我们敬重的陆师兄啊!”
“陆砚青,你该死!”
任时清微歪了歪脑袋,是她听错了还是怎么的,怨灵喊的是陆砚青,而非陆元青?
不等她深思,陆元青已被怨气击退撞到树上,吐出一大口血来。
他满不在乎,轻笑了一声,他既杀了人,又怎会不做好被寻仇的准备。
“我还有要事要去做,便不陪你们玩闹了。”
他手中捏诀,林中白光四起,转眼间便消失在他们面前。
怨灵要追,却被隔空的结界阻拦住了。
陆元青的声音远远传来:“记住,我困得住你们一次,便困得住你们第二次。”
任时清心中一紧,不是,怎么把她也困里面了?
怨灵呼啸着,林间砾石风沙都被震得飞扬起来。
他们四处冲撞,发觉出不去后,又回过头对上任时清茫然的眼神,阴沉道:“你是那个仙脉之体?!”
任时清:“”
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我说我不是你们信吗?”
怨灵哼笑一声,显然不信,反而愈发疯狂起来:“好好哈哈哈哈,看来老天也想要让我们早日报仇雪恨,竟又让我们碰上你,这次你可逃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