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时清去府衙处要来了得过鼠疫的人名册,林昭要解决鼠疫,定是会和他们有所接触。
四人兵分两路,一户户问了过去。
大多数人家都还记得林昭,但提起她神色又十分复杂,也不知晓她最后究竟是哪日离开的。
这厢,任时清和楼弃尘又到了一间小矮房前,开门出来的是个跛脚的白发老翁。
经昨日那些妇人宣传,几乎没有人不知他们是来除鼠疫的仙使,是以老翁见到他们的第一眼,便作势要跪下。
任时清眼疾手快地搀住了他:“老伯不必如此。”
老翁颤颤巍巍,有些激动:“仙使,你们定要把那作恶的妖找出来,让死去的人瞑目啊。”
任时清肃然道:“我们自当尽力,此次前来是想问问,您可记得那位穿青衣的林大夫?”
老翁点点头道:“记得,那林大夫是只蝶妖。”
“但她是个好妖,我并不怕她。”
任时清一路走来,毫不避讳提起她的人,竟只有这位垂垂老矣的老伯。
老翁继续道:“她来看我儿子的鼠疫时,见我这条右腿痛得走不了路,还顺道给我治了腿。”
“我家穷,看不起病,自那年上山砍柴摔断腿后我便一直跛着,林大夫却分文不取,药材钱也是她自己出的,哪怕我儿子被拉去烧死了,她还是隔天来帮我治腿。”
确是极好,任时清想,这样济世救人的医者,世间都少有。
她顿了顿,问道:“您可还记得她最后一次来帮您治腿是何时?”
老翁想了半天,道:“我最后见她,大致是半月以前,她本说后日再来帮我医治,可我却再也没见到她,听人说是她在给别人看鼠疫时,弄掉了幕篱,被人看见了额上的触角,还动用妖力,才暴露了蝶妖的身份。”
“后来闹鼠疫那家人把她驱赶出门,原本被她看过病的人也对她敬而远之,所以她也就离开了镇上,只是可惜,我还未来得及与她道声谢。”
任时清默然,毕竟出了鼠妖作怪一事,手无缚鸡之人害怕妖类亦是再正常不过。
老翁像想到什么,又道:“哦对了仙使,她好像还去给巧娘看过病,那日她照常给我医了腿,药材尚有剩余,我便听她说,剩下的正好给巧娘用。”
“你们若要找林大夫,也可以问问她。”
任时清思量着,点头道了谢,又跟老翁问了巧娘的家在何处,便和楼弃尘一同离开了。
走着走着,任时清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林昭既是妖,用寻妖盘时应当会有反应,但他们从一开始进入镇子,寻妖盘就没有动静,那就说明她确实不在这里。
又或者,她在,但她妖丹散了,也就是死了。
楼弃尘见她面色凝重,便轻声宽慰道:“师姐,总会解决的。”
任时清愣了愣,道:“我怎么觉得你对我格外有信心?”
好似总是笃定了她做什么都会成功,百般信任。
楼弃尘微一挑眉,笑道:“当然,师姐要做的事总会做的很好,比如小时候嚷着要去除妖,现在不就做得很好么。”
被他这话一搅和,任时清也想起自己当时的除妖大话了,忧心的事暂时也被压了下去。
她轻咳一声,道:“你也不用每句话都记这么清楚。”
二人就这样到了一处僻静的屋子前,屋子破旧不堪,周边荒草丛生,篱笆围起的院子里零散的晒着两件衣服,一大一小。
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一阵秋风拂过,让人禁不住打起哆嗦。
任时清先一步径越过篱笆的缺口处,还不等她敲门,巧娘便听到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
看到二人的瞬间,她表情有些错愕,一头乱发,显得更加呆愣。
反应过来后她又低下头去,昨日被打出血的伤口位置缠上了新的纱布:“我今天没有去偷鸡吃。”
任时清微微笑道:“我不是为这事来的,只是来看看你。”
巧娘紧张地攥着衣角,不敢抬头。
任时清随意地看了看她的院子,问道:“这衣裳是你儿子的吗?”
“是”
“挺好看的,他叫什么名字?”
巧娘终于抬起了头,眸中一亮:“姚生。”
“看这衣裳他应当还很小吧?”
“嗯,很小,他才一岁。”
说起孩子,她便半点都不磕绊了。
任时清颔首道:“那你记不记得来给你看过病的林大夫长什么样。”
巧娘张了张嘴,正要下意识回答,又猛地顿住,眼中略过一抹防备:“我没见过她的样子,她怎么了吗?”
任时清一直盯着她,自然也没错过她这细微的停顿:“没怎么,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别紧张。”
巧娘又开始摇头:“没没有紧张。”
任时清目光微动,问道:“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巧娘道:“我我记不清了,我只在街上见过她,她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给我看过病。”
楼弃尘却突然开口道:“你儿子不是已经死了么?”
巧娘蓦地狠厉看向他:“没有,他没死!我的儿子才不会死。”
说着,她又开始兀自喃喃自语,进了屋子:“他没死生儿看不见我会害怕的,我要去陪他”
楼弃尘看着关上的房门,低声道:“师姐,不对。”
任时清也回过味来,知晓楼弃尘是故意刺激她。
林昭若没给她看过伤病,她脖子上的纱布哪里来的?她家穷成那样,连吃的都是上街抢来的,不可能会自己买这些。
所以,她在撒谎。
任时清眉间一凛,过去一脚踹开了房门,屋内昏暗潮湿,窗棂半朽,角落里布满蛛丝和灰尘,仿佛许久没人住过。
而房内,空无一人。
可她方才分明在他们眼下进了屋子的。
任时清思索半晌,手中掐诀,灵力四溢不断涌向地面,须臾,一个金色的传送阵法浮现在眼前。
她眉心微动,道:“这是,仙门中的人所为。”
而且是不需要用灵力催动便能将人送走的传送阵,可以见得,设阵之人修为不低。
难道他们都猜错了,作恶的不是鼠妖,而是哪个修士在做什么试验?
来不及深思,这些疑问,她得找到巧娘再问个清楚。
任时清给苍明传去寄音符后,便跨入了传送阵之中,楼弃尘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传送阵启动,再一睁眼,任时清显些以为是自己瞎了。
黑,眼前是一片不见一丝光亮的空洞的黑,连照明珠都无法照亮此处,只能在黑暗中显出一个白点,压抑感阵阵袭来,应是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地道。
她轻喊道:“楼弃尘?”
无人应声。
任时清眸中微冷,他们踏进同一个传送阵,却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他若是碰上什么修士鼠妖,定会受伤。
这样想着,她又从储物灵袋中拿出了那条红绳,系于自己手上,催动灵诀,铃铛嗡嗡作响,奇怪的是,它在四处乱晃,仿佛被什么东西扰乱了方向,感知不到楼弃尘的位置。
任时清只好放弃,试着用灵力破开前路,但这里的石壁十分古怪,竟将她的灵力悉数返还了回来。
没了办法,她便摸着墙壁顺路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依旧不见一丝光亮,手下却摸出了一道凹痕,她停下脚步,托了照明珠看去,不禁眉间凝起。
“这是”
这是她方才用灵力打出来的那道痕迹,她又回到了原处!
这地下,是一座怪石堆砌而成的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