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时清大概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控诉。
虽然她自认为并未做任何值得他如此的事,但思来想去,还是没头没尾地夸了他一句:“楼弃尘,你长得真不赖。”
“”
楼弃尘抿了抿唇,被她毫无预兆的夸奖堵得不知作何反应。
见他沉默,任时清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翘,看来这招转攻为守,还挺有效。
“这回开心了么?”她问。
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笑意,楼弃尘心中因沈衡之语焉不详的言辞滋生出的阴戾和不安,忽而被抚平了。
即便他并未听见他想要的那句“我不会走”,却也足够了。
他站起身,瞬间比她高出一头,垂眸缓缓道:“只要师姐在,我便是开心的。”
任时清红唇轻启,想说她当然会在,但又觉得这样太像一个承诺。
见他神色如常,便什么都没再说,回头去听苍明几人的谈话。
他们本就是在此处稍作休息,也没有要准备整理的,三言两语之间确定了方向,便一齐往秘境中央赶去。
出了岩洞,光线充足,林怀旭脑门的红肿也显眼了起来,很难让人忽略。
任时清看着他,指了指自己额角的位置示意问道:“你这儿怎么了?”
林怀旭自然说不出实话来,只好语气生硬道:“被蚊虫咬了。”
钟听雪淡淡瞥他一眼:“现在是冬月,哪来的蚊虫?”
林怀旭哼声道:“成精了呗,一咬一个准。”
“蚊虫如今也能成精了?”苍明回想起夏夜林中的嗡嗡声,厌弃道:“那可真是够烦人的,我还等着它们灭绝呢。”
林怀旭壮着胆子飞快地扫了眼沈衡之和楼弃尘。
两人都并未穿宗门的蓝色道服,皆是一袭白衣。
只不过一个银冠高戴,不苟言笑,浑身是冷淡的正派气息,一个马尾高束,笑意浅淡,看起来温然无害。
实则呢,一个明着不好对付,一个暗着不好对付。
他搓了搓胳膊,眼巴巴地看向任时清,道:“这一程我脑袋会有几个包,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任时清纳闷道:“这干我何事?”
林怀旭不说话了。
任时清便也懒得再搭理他,回头留心着四周的情形。
不得不说,这一路上风景倒是极好,明明是入冬的时节,此处却像是仲春,光线交错,花藤遍地。
比如此时,他们正途经一片不知名的红色花海,远远看去,像红云铺展,又似血海翻浪。
浓烈的花香阵阵袭来,让人忍不住想要为它驻足。
任时清紧盯着那些花,却觉得不太对劲,她原本对花花草草的兴趣并不高,至多也就远远欣赏两眼。
可它的吸引力太强了,强到像是故意要引起他们前去的冲动。
甚至等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位于花海前方。
棠落离得近,看的最是清楚,这花外形似昙,红得几乎发黑,中心的花蕊又艳丽斑斓,会呼吸般地起伏着。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好漂亮…”
任时清眉间轻凝,不假思索地把她的手拉了回来:“别碰!”
棠落愣了愣,回过神才感觉到指尖传来的刺痛感,几滴鲜血滴落在花上。
这群花,竟是“活的”!
她触碰过的那一朵花,咬伤了她。
似昙的花瓣周围渐渐显现出了半透明的触须,花心似有一张鱼嘴,带着倒刺般的尖牙,花蕊也并非花蕊,而是鱼舌!
它正咂吧着嘴品尝她的血,一张一合甚至能闻到淡淡的腥臭味,诡异至极。
棠落的脸色瞬间白了,庆幸自己没有摸太久,否则怕是这只手都要被吞了去。
可想起是谁救了自己,心中又不免多了几分异样感。
任时清将她细微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沉吟道:“如果我说我不是有意要救你的,你会不会好受些?”
“……”棠落低下头,轻柔道:“师姐误会了,师姐救了我,我自是感激不尽的。”
任时清静了静,分不出她是不是真心,道:“随你吧。”
反正她说的是实话, 她并非有意想救她,只是察觉这东西危险所以下意识地阻拦,也没看清她旁边的是人是鬼,单纯手快了而已。
钟听雪捂着鼻子,也回过味来:“不对劲…这香气恐怕能麻痹人的神思。棠落身子弱修为浅,所以最易受它的蛊惑。”
谈到修为浅,她又看了眼楼弃尘,他的灵力不是也微弱得跟个普通人没差么,为何看起来半点没受影响?
苍明微微俯身观察了一下这群花:“这花不花鱼不鱼的…”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了一下,快速起身抬手拦在他们身前,肃然道:“走,离这群鬼东西远一点,花茎边上有骨头,不止是鱼的,还有人的。”
林怀旭惊地跳起来,不肖他多说便远远跑了:“这花吃人?不对,这鱼……这他妈到底是花还是鱼!”
不等他们退出几步,那朵吸了血的花突然张嘴尖啸起来,音调刺耳又有穿透力。
随着它的叫唤,那一片花海瞬间都“活”了过来,纷纷伸长了根茎,同时长出无数触须黏黏糊糊地朝他们袭去。
沈衡之和苍明立刻长剑出鞘,谂诀运气斩向它们的花根和触须。
花根一被斩断,便有鲜血溅洒而出,不知是这花本身的,还是吸了其他鱼或是人的。
任时清最烦的就是对付这些未开灵智的妖兽精怪,总是成群而来,杀也杀不完,并且不知退让,纠缠不休。
果不其然,被斩断的红花掉落在地上,鱼舌便蜕变回花蕊,细碎的花粉沾到土地,登时长成新的红花,分裂得比刚来时更多。
钟听雪一鞭混着灵力抽下,红花和触须纷纷扬扬断了一地,她恶寒道:“这场面好像有点眼熟…?”
任时清看着半透明的触手,思量道:“……蛮荒沙影?”
“没错了。”
钟听雪不敢再放肆去抽打,只对着它们的触须下手,道:“不能让这破花落地,这样它一直生长,我们永远逃不出它们的攻击范畴。”
说起蛮荒沙影,任时清灵光一现:“让我用火烧试试。”
沈衡之和苍明习的是剑,不曾去修炼掌握各种术法,自然也不会驭火。
能召业火的,只有她。
沈衡之轻扫她一眼,周身灵压释放,剑气愈渐凛冽,将迎面而来的花枝和触手斩了个粉碎,说道:
“你灵力尚未完全恢复,业火便留着应对遗迹那群将要作乱的邪魔吧,还有我在,总不会让这些低等精怪伤了你…你们。”
闻言,楼弃尘微眯了眯眼,这里若没有别人,他定是会把沈衡之一脚踹进花群给它们分食的。
可惜师姐在。
他黑眸沉甸甸的,目光在任时清身上停了一刻,又看向盛如烈火的花海。
英雄救美的戏码,他岂会让他在师姐面前再重演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