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呜呜!”
    天明东方白,寒霜挂枝头。
    东疆之寒,不逊西境。
    凄厉的号角声撕裂了瑟瑟寒风,让夹杂着死亡气息的寒流席卷断云城头,沉寂多日的东境战场终于再起战鼓!
    数以万计的骑步军卒浩浩荡荡列阵城外,步卒方阵百人成组,五百人为阵,各阵之间配备旗手、斥候,泾渭分明。
    军阵后方矗立着大型攻城器械,一排排弓弩手架弓列阵,漫天旌旗飞舞,声势浩大。
    陇西的攻城器械还未到,但是颍川道和京军有现成的,正好可以拉过来用。
    官军的攻城大阵除了先登营外,其他都是京军和颍川军,仔细看他们的眼神,似乎不少人都被断云隘的雄伟高耸惊到了。
    断云城头同样肃穆,弓弩长枪林立、战鼓轰鸣,大批军卒登城戒备,寒芒毕露的箭矢密密麻麻,吞吐着瘆人的杀意。
    南宫彻凭墙而立,遥望城外军阵。嘴唇轻努:
    “唔,好大的阵仗啊。”
    一袭青衫飘飘,叶青凝嘴角带笑:
    “断云隘乃是天险,城高十丈,迄今为止还没被任何人攻破过,任敌千万,也只能望城兴叹。”
    他们两比任何人都清楚断云隘的坚固程度,城外的军阵并不值得担忧。
    “哈哈,说得好。”
    南宫彻抱着膀子,面带趣味:
    “我倒要看看,洛羽有什么本事破关而入!”
    全军列阵,沙场肃穆。
    岳伍身披玄甲从大阵中疾驰而出,高举乾字大旗,至城墙一箭之地停马,朗声怒喝:
    “吾奉天子诏,讨不臣之贼!
    南宫氏世受国恩,今负皇天后土,豺狼野心,敢行篡逆。尔等本大乾虎贲,奈何从贼作乱?
    岂不闻顺天者昌,逆天者亡!
    今王师十万,天兵已至。念尔等或被胁从,特开生路,即刻斩南宫逆酋,倒戈献城者,朝廷必赦前愆,论功行赏!
    若执迷不悟,待城破之日,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喝声滚滚,落入满城将士耳中,人人神色漠然,毫无波动。
    南宫家掌控阆东道这么多年,麾下可都是死忠了,谁还管你大乾朝廷。
    其实军中众将深知劝降绝无可能,但自古征伐都得讲究一个师出有名,谁是反贼谁是忠臣得论个清楚。
    “嗖!”
    回应岳伍的是一支长达丈余的强弩,在空中滑过一道笔直的弧线,稳稳没入战马前方的泥地,溅起尘土一片,裸露在外的箭尾高速摆动,嗡嗡作响。
    威势确实唬人,但来自西境的陇西大马纹丝不动,岳伍更是面不改色,目光凌厉,策马回阵。
    南宫彻高居墙头,狞笑一声:
    “洛羽,有本事就来攻城,我要让断云脚下,铺满你陇西边军的死尸!”
    喝声顺着寒风飘向四方,充斥着不屑与讥讽。
    洛羽眉头微挑,一抹寒光从眼眸深处闪过,轻轻一挥手:
    “冥顽不灵啊。”
    “开战吧。”
    “驾!”
    将台之下,早就准备就绪的数十令旗纵马四出,冷声怒喝:
    “将军令,攻城!”
    “投石车预备!”
    “放!”
    军阵后方数十架投石车同时发动,绞盘转动的吱呀声令人牙酸。虎背熊腰的士兵们砍断绳索的瞬间,数十块巨石腾空而起,在清晨的阳光下划出死亡的弧线。
    “隐蔽,不要露头!”
    “防御!”
    “砰砰砰!”
    第一波巨石轰然砸落,城头吼声四起、木石飞溅,几名躲闪不及的守军当场被碾成肉泥。更多士兵则靠着盾牌与耳洞躲避石块,十分老练。
    还有数不清的石块砸在墙砖上,夯土垒石的城墙被轰出蛛网般的裂痕。
    当然了,对于坚固的墙砖山石来说,这样的轰击充其量算是挠痒痒,无法撼动坚城分毫。
    乾军阵中吼声再起。
    “弓弩手预备!强弩上弦!”
    低沉压抑的拉弦声响起,架着强弩床弩的步卒涨红了脸,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弓弦拉满,狭长的箭矢蓄势待发。
    “放!”
    “嗡嗡嗡!”
    “嗖嗖嗖!”
    箭矢如蝗虫般射向城头,遮天蔽日,但效果却不甚理想。
    断云隘的城墙太高,大部分弩箭射程不足,根本无法射入墙头,全都钉在了墙砖上,在城墙表面留下大大小小的孔洞。
    众将满脸凝重,断云隘的坚固程度比他们预想中还要更甚!
    身居坚固箭楼的南宫彻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这下知道断云隘的恐怖了吧?想要破城,就得用无数人命来换!
    你们的三板斧抡完了,该我了!”
    “传令,投石反击!”
    “将军令,全军反击!”
    “投石车,放!”
    “轰轰轰!”
    城头上同样砸出无数山石,阆军投石机的大小、力道虽然不如乾军,可他们胜在地利之优啊,占据高处,石块自然砸得远。
    投石落下,城外大阵中响起一阵阵哀嚎,灰尘四起、鲜血飞溅。
    两军就这样展开了远程对攻,数不清的山石在空中呼啸,力道十足,但凡被擦着碰着绝无生还的可能。
    明明是乾军主攻,可细细看来却发现乾军的伤亡竟然比叛军大。
    一来是因为断云隘确实坚固,投石箭雨的攻势效果不大;
    二来京军和颍川道驻军哪儿见过这种阵仗,铺天盖地的投石从空中砸落时胆子都吓坏了,有些许新兵蛋子当场抱头鼠窜,胡乱奔跑。
    越是这样死得越快!
    “不要乱!稳住阵型!”
    “举盾防守,不想死的就给我抵住盾牌不要动!”
    “妈的,谁再敢跑老子就剁了谁!”
    一名名领军千户怒目圆睁,挥舞着弯刀破口大骂,甚至当场砍死了几名逃兵,好不容易才稳住阵型,否则光靠一轮投石雨这仗就没法打了。
    唯有居中的五千先登营纹丝不动,老老实实举盾防守,井然有序。
    将台上的景霸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尚未开战军阵就乱了,这也太丢人了。
    “咳咳。”
    景淮尽可能委婉地提醒道:
    “洛将军,接着攻城的话怕是会出现很大的伤亡啊。
    要不,要不今天先罢兵休战?”
    景霸也赞同地默默点头,神色有些气愤加沮丧,京军与颍川军被投石一砸就慌成这样,靠他们强攻城头?怎么可能。
    “这可是攻打东境叛军的首战,不战自退,军心士气何在?军威何在?”
    洛羽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目光平静,嗓音冰冷:
    “击鼓,先登营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