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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反抗

    陈府。

    内宅。

    厢房里,陈十二穿着一身下人的衣裳,慢慢地将窗户支开一条缝,把眼睛贴过去。

    “这会院子里只有两个,一个东边,一个西边,都在打瞌睡。马住,你解决西边那个,我解决东边那个。”

    马住看着他家爷的后脑勺,恨不得在脚下挖个坑,把自己悄悄地埋了。

    解决了院里的,那院外的呢?

    万一惊动了老爷,怎么办?

    “爷,三思而后行啊。”

    “思不了,再这么关下去,爷快疯了。”

    陈十二将窗户轻轻掩上。

    “再等一个时辰,我们就行动,那个时候人最困。出了院后,你往前院跑,引开他们,我往后院跑。”

    马住看看自己身上的主子衣裳,心说然后呢?

    我引开他们,爷你自个跑了,到时候老爷一怒之下,要把我杀了怎么办?

    “如果我被他们追上,我就吹一声哨。”

    陈器指了指桌上的油灯。

    “你一听到哨声,就把油灯往地上砸,然后放一把火,火烧起来,势必他们得先救火,没功夫管我。”

    还放火?

    马住的脸,苦成一个大苦瓜。

    且不说,刚刚一场大雨,这火能不能点着。

    就算能点着……

    算了,点着的时候,就是他去枉死城报道的时候。

    “住啊,为主子排忧解难,是身为下人的本分。”

    陈器重重地拍了拍马住的肩:“这一回爷能不能跑出去,就看你的本事了。”

    马住决定垂死挣扎一下:“爷啊,就不能忍一忍吗?说不定再忍个几天,老爷就把你放出去了呢!”

    忍?

    陈器满脸痛苦:“忍字头上一把刀啊。”

    他爹这几天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每天傍晚,都准时把他拎到书房。

    拎到书房,罚站也好,挨打挨骂也罢,反正陈器皮糙肉厚的,也习惯了。

    偏偏……

    他爹既不打他,也不骂他,爷俩一个茶壶喝茶,一个桌上吃饭,一派温馨祥和。

    一个茶壶喝茶,一个桌上吃饭,做儿子的硬着头皮忍一忍,也能忍过去。

    偏偏……

    他爹还时不时夹一筷子菜,放到陈器的碗里,然后慈祥地问一句:“这菜合不合我儿的胃口?”

    陈器别说吃菜了,吓都快吓死了。

    这些还都不算。

    好不容易硬扒完一碗饭,以为可以溜之大吉。

    偏偏……

    他爹命刘恕己冲一壶茶,分一杯给陈器,开始了重头戏。

    “十二,最近可有什么烦心事,来,和爹说说!”

    “十二,未来有什么打算啊,来,和爹说说!”

    “十二,宁方生此人到底是个什么深浅,来,和爹说说!”

    说毛说!

    陈器差点没吓得屁滚尿流,往地上扑通一跪:“爹啊,别为难儿子了,儿子去跪祠堂还不行吗?”

    他爹先让刘恕己把他扶起来,再让刘恕己把他送回去。

    但第二天,父慈子孝的表演继续。

    陈十二受得住吗?

    受不住!

    他长这么大,挨得最多的,是爹手上的鞭子;跪得最多的,是陈家的祠堂;看得最多的,是爹绷着的一张冷脸。

    事出反常即为妖。

    他再不逃跑,真要被活活逼疯了。

    再说了。

    宁方生那头的事儿,也牵着陈器的心啊。

    吴酸查得怎么样了?

    今晚卫东君和宁方生入梦了没有?

    吴酸是不是就是对许尽欢有执念的人?

    人对什么最好奇?

    对秘密。

    吴酸的秘密,项琰的秘密,吕大奶奶的秘密……

    这些个秘密一到晚上,就像几千只蚂蚁爬出了洞,爬到陈器的心上,左咬一口,右咬一口。

    痛不是很痛。

    痒却是很痒。

    一个人又疯又痒,就只有选择大逆不道一回。

    ……

    天蒙蒙亮的时候,逆子陈器跪在书房里。

    上首处,陈漠北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袁氏看看儿子,再看看男人的脸色,急得拼命朝儿子挤眼睛。

    十二啊,赶紧的,嘴上服个软,给你爹认个错,这事就能揭过去,否则,你爹那大鞭子抽起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若是从前,陈十二一看娘急成这样,那软话肯定出口了。

    但这一回,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

    出逃的计划,没有任何问题。

    但防住了人,没有防住狗。

    亲爹为了看住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条黑狗,他们主仆二人一落地,狗就扑了上来。

    防贼都没有这么防的。

    一想到这里,陈十二不仅不认错,反而梗着脖子,质问起他爹来。

    “爹,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你要说再关个三天五天的,我也就认了。你要说得关上十天半个月,那我过两天还得跑。”

    袁氏一听,差点没晕过去。

    小畜生啊,小畜生,这顿打就是你自找的。

    奇怪。

    他爹怎么没反应?

    袁氏低头一瞧,瞧见男人落在膝盖上的手,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显然是动了怒。

    哎,一会这小畜生挨打的时候,少不得她这个当娘的,狠狠掐自己一把,用眼泪替儿子求个情。

    哪曾想,陈漠北不仅没有暴怒,手背上的青筋竟慢慢消了下去。

    他甚至用称得上和颜悦色的口气,对陈十二道:“说说吧,你为什么要跑?”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陈器也不准备绕弯了,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

    “我一不想被关着,二不想和爹一道喝茶,吃饭。”

    说啥呢!

    袁氏气得一巴掌拍过去:“怎么和你爹说话的?”

    陈漠北的语调,瞬间冷沉:“你让他说!”

    说就说!

    陈器一昂头:“爹不是真心和我喝茶吃饭,是为了套我的话,可我明明说实话了,爹却根本不相信。”

    “你说的哪一句是实话?”

    陈漠北厉声道:“哪个正常人能看到下面的人?”

    “我就看到了。”

    “你那是在扯谎!”

    扯谎吗?

    并没有。

    是爹你从来不听,从来不看,从来不相信,你永远只相信你看到的,你听到的,你认为的。

    “你关我根本没理由,何娟方要造反,你不去向朝廷告发,趁机建功立业,给咱们陈家谋个前程,反而转过身把我关起来。”

    陈器咬牙:“这是什么,这是掩耳盗铃!”

    他,他,他说什么?

    袁氏惊得扭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男人。

    男人的脸,冷沉的像块冰。

    话开了头,就像拉开闸门的水,根本止不住,陈器活了近二十年,这些也是他藏了二十年的话,他从来不敢说。

    侯府所有人,没有一个人敢说。

    “爹,文死谏,武死战,自古不变,咱们陈家祖上以军功起家,拼死沙场才有了爵位,祖父说过,武将只能死在冲锋的路上。”

    陈器手一抬,指着墙角上挂着的那把大刀。

    “爹,你把祖父生前的佩刀挂在那里,日看夜看,可他生前说过的话,你都做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