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空气顿时凝固了。
    陈夏有点后悔,早知道不研究这些乱石堆。
    甚至,就不该研究山洞里的阵法。
    有些事,不如就糊涂着过下去的好。
    “两三百年,他到底去哪里了?”聂子钧重复说道。
    眼睛直勾勾瞪着陈夏,似乎想得到答案,又不想得到答案。
    “那谁知道!”陈夏轻描淡写地挥挥手,“肯定在某个地方好好待着,按部就班地修炼。”
    “他在各地种下的魔草,被你吃掉了大半。”聂子钧意味深长地说。
    陈夏惊出一身冷汗。
    这是要追倒账吗?
    心说,我从会元秘境拿到的灵药,你小子也贪了不少,大家扯平了吧?
    “咳咳,他可能看不上那些。”陈夏随口应道。
    说完又后悔了,就从聂子钧贪墨会元秘境的灵药知道,魔草那么大的灵药,怎么可能看不上!
    “也许他忘了。”赶紧找补。
    “忘了?”聂子钧哈哈大笑。
    眼睛移到别处,不再盯着陈夏。
    陈夏发现那种浑身刺挠的感觉,也消失了。
    “忘了好,他记得那么多东西,也是个烦恼。”聂子钧仰望天空,平静地说出一句。
    周围凝固的空气忽然对流起来。
    “老陈,你自己走吧,我陪不了你那么远,咱们后会有期。”聂子钧背过身去,沉着说道。
    “也好,你帮了我那么多,不要再连累你了。”陈夏没有挽留。
    话音刚落,聂子钧转身就往山外御剑飞去,一点犹豫都没有。
    急急离开,逃避着什么。
    看着聂子钧的身影,陈夏心中忽然生出一想法,既然我那么害怕,不如趁他只是金丹,顺手的事……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他坚信聂子钧,只想当聂子钧,而不是别人。
    很快,聂子钧的身影消失在密林里,陈夏忽然感觉虚脱。
    换了一种惆怅,压在心底,依然令人不快意。
    他也没有犹豫,毅然向另一个方向飞去,恨不得一步跨出这片山区,逃得远远的。
    这种情绪很离谱。
    他是元婴九层,元婴境界之内,已无敌手。
    聂子钧区区金丹中境,竟然让陈夏有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是实力吗?并不是。
    那是内心中,很柔软的一种东西。
    脚下不停,拼尽全力,穿林越涧,终于跑出山区了,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但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个很珍贵的东西,突然丢失了,令人惆怅。
    如今才知道,那是十分难得的友情。
    人这一辈子,有没有交到一个朋友,在危难之际,会奋不顾身来救你?
    聂子钧其实已经不止一次展示过。
    他不禁回想给聂子钧的百年交情。
    第一次遇见,是在小厄土,大家萍水相逢,本该怀有很强的戒心。
    但聂子钧却为人热情,谈锋甚健,跟谁都聊得开。
    这种表现,其实他后来所认识的聂子钧,相差甚远。
    真实的聂子钧,为人深沉得多,如今想来,应该是身处陌生而危险的环境,大家互不了解,仗着身份被隐瞒,所以才会表现出那种热情。
    一个人在家时,跟出门在外时,常常会有两种性格表现。
    也说明聂子钧缺朋友,平常很孤单。
    后来两人不打不相识,还被迫合作。
    第一次合作中,两人都展示了相似的作风,那就是做人有底线,讲诚信,令双方互相都有赏识之意。
    随后又有一系列交往,特别是在有利益诱惑时,双方有更好的磨合,各自的心里已将对方视为值得信任的好友。
    可是,随着山洞里的发现,这种关系要破灭了。
    如果聂子钧就是殷云,那他不可能容忍有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现在只是金丹境,打不过,未来也是极大的威胁。
    走出山区,又走了一天,陈夏心里越来越不安宁。
    “我不应该这样走。”
    “在我打开大瓮之前,他什么都不记得,他就是聂子钧本尊,而不是别的人。”
    脑子里回想起聂子钧离开时,神情十分古怪,痛苦,震惊,郁闷,但没有仇恨。
    进入殷云的瓮葬地时,他就已经开始觉醒。
    “我却没有发现,他正在经历内心的挣扎,我却还继续留在那里,研究他前世所设的阵法。”
    “他耐着性子等我,极力保持平常样子。”
    到最后,聂子钧的神态已经失控,陈夏却还以为聂子钧只是单纯害怕。
    他的确害怕,害怕继承前世的记忆。
    想到这里,陈夏马上收住脚。
    不行,我去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立刻转身,往后飞奔而去。
    三天后,在一个孤零零的黄土岗,找到了聂子钧。
    神情恍惚,精神憔悴,并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踪迹,所以被陈夏轻易找到。
    陈夏远远地观察,由于境界相差太远,聂子钧并不能发现陈夏。
    “大梦一场,原来我还是我。”风中传来聂子钧的喃喃自语。
    “我原本都忘了的啊……”
    “忘了不好吗?现在这日子,正是我想要的。”
    头垂着,似乎在对地上的一只蝼蚁说话。
    这话里的悲哀极其浓郁,连风都吹不散。
    结合聂子钧这一世的行为,陈夏认为此话很真诚。
    不管他是殷云本尊,还是血脉传承,还是别的什么,这一世,聂子钧选择了自己的活法。
    进入大瓮时的殷云,有无限的想法。
    离开大瓮之后,那些想法已不属于聂子钧。
    然而却在大瓮揭开的一瞬间,那些往事都回来了。
    聂子钧忽然高昂着头,对着上天在怒吼:“重活一世又如何?不过是再苦一世啊!这不是我想要的。”
    远处的陈夏看到他痛苦无助的向天怒吼,不由得怔住。
    重活一世,再苦一次?
    这说的是谁啊?
    心中莫名生出一些悲怆,急忙摇头,将这些思绪甩掉。
    人生不必如何悲观。
    既然有机会活下去,何必求死!
    聂子钧应该是完全觉醒了,陈夏心里不胜感慨,老聂啊,你的悠游生活结束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
    忽然,聂子钧挺直身子,着急忙慌的似乎要跑,走了没几步,赶紧坐下来,开始运功。
    “化悲痛为练功吗?”
    陈夏大惑不解,他的行为怎么如此混乱?
    很快,感应到前方有一股股微弱的灵气震荡力量,扫过来。
    不禁大吃一惊,聂子钧在干什么?
    练功怎么能有这么大的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