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唐枭后，栾贵田脸上瞬间堆满了笑，远远伸出了手：“哟，唐司令，这么巧？”
韩学民顺着他伸手的方向看了过去，接着，呆若木鸡。
这真是冤家路窄，怕什么来什么！
“原来是栾局长，是呀，真巧！”唐枭嘴里叫着栾局长，可一双眼睛却没离开韩学民那张脸。
张作舟一凛，坏了！
不等他有动作，韩学民掉头就往外走。
“韩旅长？！”唐枭厉声道：“哪儿去呀？！”
韩学民背对着他，身体僵在了那里。
张作舟连忙小声说：“走，走啊，快走……”
往哪儿走呢？
韩学民一声叹息，这一关早晚得过，躲是躲不过去了。
脑子里翻江倒海，很快也想明白了。
就算他唐枭做了吉东镇守使，还敢公然杀了自己不成？
转回身，脸上堆起勉强的笑，抬手敬礼，大声道：“长官好，第六混成旅旅长韩学民，见过唐司令！”
可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
唐枭是中将，又是警备司令兼吉东镇守使，他只是个上校。
此时的饭店里面，人家军衔最高，再委屈都得问好。
唐枭过来了。
副官罗涛跟在了身后。
张作舟发现唐枭的脸涨红，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喝多了。
等这两个人到了近前，才闻到好大一股酒气，怎么办？他喝多了，韩学民要倒霉！
张作舟焦急起来。
“韩大马棒？”唐枭喷着酒气。
韩学民面皮一紧，这是自己做土匪时的绰号，他什么意思？
栾贵田笑呵呵伸出手，要拦下唐枭：“唐司令，看来你没少喝，快回去休息吧！改日，改日我请司令小酌几杯……”
“我操你妈！！”唐枭当然不是骂栾贵田，因为他的眼睛始终没离开韩学民的脸，骂娘的同时，抬腿就踹在了韩学民的肚子上。
噔噔噔！
韩旅长雄壮的体格子也被踹得后退几步，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
明湖春饭店一楼五十几桌可都满了，距离近的客人见打架了，纷纷看了过来。
很快，余下三四百名客人也都往这边瞅。
一些距离远看不到的，还站了起来，嗡嗡声乱成一片。
而唐枭的那些警卫，竟然没一个起身的。
一旁罗涛的手早就放在了枪套上，但没有掏枪，更没有往前冲。
因为来之前唐枭就叮嘱他和杜小山，只要自己没有生命危险，就都给我老老实实看着，谁都不许帮忙！
他可不想发展成打群架。
张作舟刚要伸手去拦，唐枭两步就窜了过去，又是一脚，踹在了韩学民的脸上。
咔嚓！
这一声脆响，栾贵田和张作舟都听得清清楚楚。
韩学民鼻梁骨折了，顿时鼻血就流了出来。
外面的五名警卫刚拴好马，听到饭店里有打斗声，赶快往里跑。
韩学民半躺在地上，抹了把鼻血，嘿嘿笑了：“打得好！唐司令要是还不出气，继续打！”
“我操艹你妈！”唐枭继续踢！
警卫们冲了进来，刚要掏枪，就听韩学民喊：“住手！都给我看着！”
五个人都懵了，这才看到唐枭的中将军衔。
再一抬头，又看到了三张圆桌，还有近三十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谁都不敢动了。
张作舟要去拉他，唐枭瞪着血红的眼珠子：“今天谁要是敢拦着我，我他妈就毙了谁！天王老子来得都不好使！”
张作舟听唐枭放出如此狠话，脸色就难看起来。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还是去年正月里在大哥张作相家，彼此也算熟悉了。
没想到这家伙发起酒疯了，竟然如此跋扈！
转念再一想，跋扈吗？
新任中将师长、大帅身前红人、马老大的干儿子……人家是有跋扈的本钱的！
相反的是，以前可从来没跋扈过！
所有食客哗然。
因为没人动枪，这些人也是看热闹不怕事大，一个走的都没有。
韩学民转身前就想明白了，动手打自己一顿出出气，这是好事情，皮肉之苦而已，打完也就完了，他还能怎么样？
就算他唐枭是中将了，可大庭广众之下，还敢杀了自己这个上校旅长不成？
那他真是活够了，就算再受大帅宠爱，也不能无法无天吧？
只要打不死自己就行，等自己调到军需管理局，到那时候，他唐司令可能还得求自己！
栾贵田见唐枭状似疯魔，就后退了几步，没再吭声。
就连张作舟也不再放声。
这就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唐枭开启了狂暴模式，高腰大皮靴没头没脑地往韩学民身上、头上踹。
足足踹了十分钟，韩学民已成了一个面目模糊的血人。
眼罩早被踹掉了，露出那只布满扭曲疤痕、空洞凹陷的右眼窝。
他仅存的左眼充血肿胀，另一只手在冰冷的地面上胡乱摸索，徒劳地想找回那块遮羞的眼罩。
这伤，是当年在‘塔道斯’西餐歌舞厅留下的，茉莉疯狂的一餐刀，狠狠捅进了他的右眼，最终眼球被摘除。
自那以后，他再也找不清准星了。
若论赤手空拳的搏杀，一米九的铁塔身躯，韩学民还真未必怵了唐枭。
可此时此刻，他只能忍着了。
终于，唐枭停了下来。
韩学民到底没摸到那只眼罩，用一只手捂住了右眼，声音都小了：“行、行了吧？唐司令，如果、如果还不出气，你继续！打够了，从今以后，咱还是、是朋友……”
“朋友？”唐枭的口水吐在了他脸上，“呸！”
张作舟眉头紧皱，韩旅长已经够忍让的了，这唐振羽是不是太过分了？
韩学民抹了一把，口水混着血，黏糊糊的有些难受。
“来来来，唐司令继续！你继续！”他发起狠来，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呈‘大’字形躺好。
此时也不在乎右眼难看了。
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观众们’开始同情起韩学民，觉得打人这个军官真是欺人太甚。
这正是韩学民想要的效果。
他失算了，唐枭抬起右脚，从靴筒里摸出了那把跟随他多年的杀猪刀！
这把曾经样式简陋的杀猪刀，在他与鹤顶红婚礼之前，已经被重新打磨光亮，还镶嵌了象牙的握柄。
它曾宰过老爷岭黑风寨41名悍匪，曾把韩大马棒手下的粮台、水香和翻垛的大卸八块！
曾割下东震堂师尊傅杰和贾保贾二哥的脑袋，又剔下了影社老大赵炎的头。
还有抚远县的土匪大柜黑毛子……
这把刀，染过太多太多人的鲜血，今天，终于可以大庭广众之下，割下韩大马棒的脑袋了！
唐枭想起了义父马龙潭曾经的那句话：
听义父的，稳住！等到了哪怕明目张胆杀了他，大帅也不过骂两句妈了个巴子的时候，再动手不迟！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今天，它到了！
见亮了刀，客人们一阵惊呼。
张作舟两步拦在了他身前，横着眉道：“唐司令，过分了！”
“滚！”唐枭早就红了眼睛，抬脚就踹。
张作舟连忙躲闪，没踹到他。
他也急了，在吉林地界，还没人敢对他如此无礼……
刚要上前，肩膀就被人按住了，是栾贵田，他轻轻摇头，小声说：“你拦不住，别多事了……”
张作舟刚要说话，就听客人们又是一阵惊呼，唐枭已经骑在了韩学民的身上。
五名警卫刚要上前，杜小山等人‘呼啦啦’都站了起来，亮出了手枪。
场面剑拔弩张。
看到这么多黑洞洞的枪口，五个警卫都老实了。
这些食客也终于害怕了，可此时大门被这些大兵堵着，想走都走不了了。
杀猪刀已经抵在了韩学民的喉咙上。
唐枭左手摸了摸脸上的疤，呵呵笑了，笑的咬牙切齿：“本司令这道疤，还是拜韩旅长所赐……”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吗？”
“是！过不去啦！”唐枭目光阴森，“韩大马棒，知道我老家在哪儿吗？”
直到此时，韩学民也没觉得他真要杀自己，努力睁着被打肿的眼睛问：“哪儿？”
“大兴安岭，六道沟！”
韩学民懵了，时间太久了，屠个小屯子而已，他怎么可能还记在心里。
唐枭等不及了，这一天他等了太久太久，懒得给他回忆的时间。
做个糊涂鬼吧！
噗！
杀猪刀笔直刺进了他的喉咙。
韩学民那只被打肿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六道沟，他想起来了……
晚了，他连去拔枪的机会都没有。
接着瞳孔就散了。
“啊——！”客人们炸了窝。
“杀人啦——！”
“快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