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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诛逆明纲搀南阳

    魏征一开口,李善道就知道他指的是何事。

    能被魏征说是大事,又拖延已久的,只有一件事,即对宇文化及等该做的处置。

    宇文化及兵败,被李善道擒获以后,李善道随即挥师东渡黄河,继与李密鏖战,却是一直到当下,才凯旋贵乡,故对宇文化及的处置,一直悬而未决。??抑或说,也并非悬而未决,对宇文化及该怎么处置,其实早有定论,即斩首示众,以正纲纪。只是究竟何时行刑,因李善道忙於征战,故不曾有论。如今李密已败,尽管......

    雪落无声,却压断了屋檐一角。李善道立于书房窗前,指尖轻抚着墙上舆图上那条自长安蜿蜒东来的秦岭古道,仿佛能听见千里之外的马蹄踏碎冰霜之声。他眸光沉静如渊,心中却已翻涌起千层波澜。李世民退兵,非战之罪,实为粮尽??然此胜并非终结,而是风暴初起的序章。

    “冯盎既取苍梧,萧铣困守长沙,其势已衰。”李善道缓缓转身,对陈敬儿道,“传令张升:命他即刻率水师逆湘江而上,封锁洞庭入口;另遣细作潜入长沙城中,散布‘楚帝欲弃城南逃’之谣,逼其军心自乱。若萧铣弃城奔岭南,则放其走,但沿途设伏,截其辎重与将士家眷。”

    陈敬儿领命欲退,又被唤住。

    “再加一句:凡降者不杀,愿归农者授田,愿从军者编入新军。我要让天下人知,投我汉国,不止活命,更有出路。”

    待人离去,李善道缓步至案前,提笔蘸墨,在一张黄麻纸上写下八字:“天命在民,不在庙堂。”旋即封缄,命亲卫连夜送往各州刺史府,附于本月政令之后下发。

    翌日清晨,洛阳城外十里长亭,百姓扶老携幼而来。昨日朝廷公告:凡流民愿返乡者,官府供给口粮、耕牛、种子,并派兵护送至州界。消息一出,城中万余饥民叩首泣谢,今晨整装待发。

    李善道亲至送行。风雪未歇,他披铁甲而不着裘,立于高台之上,声震四野:“尔等曾因战火离乡,妻离子散,此非尔罪,乃乱臣贼子所致!今日我以魏王之名立誓:三年之内,必使中原无冻馁之民,九州复安宁之业!若有违此誓,天雷击我顶,黄土覆我尸!”

    话音落下,万众跪地,哭声动天。

    独孤神秀立于侧后,低声道:“大王如此倾力安民,固得人心,然军费日增,府库虽丰,恐难久支。”

    李善道淡淡一笑:“府库金银,本为民积。若藏之于仓而不散,何异盗墓之贼?民心若失,纵有金山亦无用武之地。反之,人心归附,则百死不悔随我征战。你说,孰轻孰重?”

    独孤神秀默然良久,终叹:“大王所谋者远,非吾等所能及也。”

    正说话间,忽见北方烟尘滚滚,一骑飞驰入城,马上骑士满面风霜,滚鞍下马,高呼:“急报!幽州急报!罗艺反了!”

    众人皆惊。

    李善道眉峰微蹙:“罗艺?他不是早已归顺朝廷,受封燕公,镇守渔阳?”

    那斥候喘息未定,禀道:“罗艺假称奉秦王密诏,诛讨篡逆,已于月初攻陷蓟县,斩我守将崔文?,如今正集结兵马,欲南下会合窦建德,共取河北!更可虑者,他已遣使联络突厥,许以通关互市,引其骑兵南下助战!”

    殿内一片哗然。

    徐世绩怒极反笑:“好一个忠臣!昨日还上表称颂圣德,今日便勾结胡虏,屠我边将!此人狼子野心,早该削其兵权!”

    高曦请命:“请大王允我北上,五日内取罗艺首级献于阶下!”

    李善道却摆手制止,眼中寒光一闪:“不急。罗艺叛变,看似突兀,实则早有征兆。此人桀骜不驯,素不服管束,我留他在幽州,原为制衡突厥,防备契丹,岂料他竟敢倒戈相向。”

    他踱步至地图前,凝视幽州与定襄之间那片广袤草原,低声自语:“突厥……始毕可汗已死,处罗继位,然其弟颉利素有野心,屡劝其南侵。如今罗艺相邀,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机会。”

    忽然抬头,下令:“传程名振,命他立即加固虎牢关防务,调五千精兵屯于汲郡,做出随时北上之势,震慑窦建德。同时,命杜如晦速往魏县,秘密会见窦建德幕僚刘黑闼,许以重利,请其劝说夏王勿与罗艺合流。”

    众人愕然。

    高曦不解:“大王还要拉拢窦建德?此人虽暂退兵,然狼顾鹰视,岂是可信之人?”

    李善道冷笑:“信不信不重要,关键是让他觉得有利可图。窦建德若与罗艺联手南下,势必经过河北腹地,届时战火重燃,百姓遭殃,他多年积累的‘仁君’名声将毁于一旦。而我若主动示好,许其自治之权,再暗示罗艺若得势,必将吞并其地,他岂能坐视?”

    顿了顿,又道:“况且,罗艺勾结突厥,已是自绝于华夏。只要我能抢先打出‘抗胡保种’之旗,便可占据大义。到那时,别说窦建德,便是河北百姓也会站在我这一边。”

    三日后,洛阳颁布《讨罗檄文》,洋洋千言,痛斥罗艺“背主忘恩,引狼入室”,称其“比之宇文化及犹为不赦,较诸王世充更为可诛”。文中更历数突厥历年劫掠之罪,号召天下豪杰共举义旗,驱逐胡虏,恢复河山。

    檄文抄送四方,连长安亦得一份。

    李渊览罢,面色铁青:“李善道这是要当天下共主不成?竟敢擅自号令诸侯!”

    裴寂劝道:“陛下莫怒。此檄表面讨罗艺,实则意在收揽北方人心。若我不出声,反显怯懦;若出兵讨之,则正中其下怀,使其得以宣称‘唐不顾社稷,专务私仇’。”

    李世民虽已被贬为郡王,仍被召入宫议事。他看完檄文,久久不语,终叹曰:“此人不但善用兵,更善用名。如今他以‘护隋’始,以‘抗胡’继,步步占住大义名分。我若不应和,则失人心;若应和,则成其羽翼。此局,难破也。”

    李渊咬牙:“难道就任他坐大?”

    李世民摇头:“非也。可效其所为??陛下宜下诏,宣布废除罗艺一切官爵,命北方诸将共讨之,并派使臣前往定襄,责问突厥为何违约南侵。同时……”他目光微冷,“命李建成暂缓南阳攻势,转兵西向,监视李善道主力动向。一旦其北上与罗艺交战,疲惫之际,我军可自武关直插江都,断其根本!”

    李渊闻言大喜,当即准奏。

    消息尚未传回洛阳,李善道已先一步察觉唐军异动。原来他在长安布有暗线,乃一名太常寺小吏,专司抄录诏令文书,每隔十日便以商队密函传递情报。

    “李建成移师西进?”李善道看着密报,嘴角浮现一丝笑意,“看来李渊终于按捺不住,想要背后捅刀了。”

    他立即召集众将:“传令高曦:放弃南阳外围据点,收缩防线,诱敌深入;命张公瑾率两万新军接替防务,对外宣称主力已回援洛阳,造成兵力空虚假象。”

    徐世绩皱眉:“大王是要诱唐军来攻?可万一他们真打进来……”

    “不会。”李善道断然道,“李渊父子眼下最怕的不是我强,而是我亡。若我覆灭,窦建德、萧铣、罗艺皆成其患。他们宁愿我活着,与各方缠斗,耗尽彼此力气。所以,他们只会窥伺,不敢全力出击。”

    他指向地图:“真正的战场,在北方。我决定亲率三万精锐北上,迎击罗艺与突厥联军。”

    “大王不可!”众人齐声劝阻。

    “洛阳初定,大王岂可轻离中枢?”

    “北地苦寒,胡骑剽疾,胜负难料!”

    李善道抬手止住喧哗,声音低沉却坚定:“正因为洛阳初定,我才必须亲征。罗艺勾结突厥,已非内乱,而是外患。若我不亲自出马,如何彰显抗胡之志?若我不亲临前线,如何凝聚军心?你们忘了炀帝当年为何败亡?非兵不利,非将不勇,而是君王躲在深宫,不知士卒之苦,民心尽失!”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道:“我李善道可以战死沙场,但绝不做缩头帝王。”

    七日后,李善道誓师北伐。洛阳百姓夹道相送,许多人自发焚香祷告。秦王浩亲至城门,捧酒敬献:“愿大王凯旋,不负苍生所望。”

    大军出发当日,天降瑞雪,洁白如练,覆盖山川。

    行至汲郡,刘黑闼果然遣使来见,言窦建德愿保持中立,并愿借道让我军通行,甚至可提供粮草五千石。李善道大喜,厚赏来使,并回赠锦缎八百匹、良马百匹,另附书一封,言辞恳切,称“天下危亡之际,唯贤者共扶社稷,岂计私怨?”

    十月初,汉军抵达幽州边界。探马来报:罗艺与突厥两千轻骑已在潞水以北会师,正欲南下劫掠范阳。

    李善道当机立断,命全军昼伏夜行,绕过敌军哨卡,直扑其后勤营地。时值寒冬,突厥人以为汉军不敢冒雪进军,疏于防范。当夜三更,李善道亲率八千死士突袭敌营,火攻粮车,鼓噪而进。

    突厥军大乱,自相践踏,死者无数。罗艺闻讯来救,半路遭伏击,肩中流矢,狼狈逃回蓟县。

    此役缴获战马三千匹、皮帐五百顶、粮草万余斛,更俘虏突厥贵族三人,其中包括颉利可汗之侄阿史那乌质。

    捷报传回,河北震动。窦建德果然按兵不动,反而下令关闭边境榷场,禁止任何物资流入幽州,明示与罗艺划清界限。

    李善道却不急于攻城,反而下令释放所有突厥俘虏,只留下阿史那乌质一人,其余皆赐衣粮,遣返草原,并附书一封致颉利可汗:“贵部子弟已归,望可汗念两国旧约,勿再南侵。否则兵戎相见,玉石俱焚,非吾所愿,亦非百姓之福。”

    此举令草原震动。许多部落首领原本跃跃欲试,见汉军不仅不虐俘,反而礼送出境,纷纷议论:“南朝竟有如此王者?昔年隋帝暴虐我族,今此人仁义待我,何必为其仇?”一时之间,南侵之议为之消弭。

    十二月朔日,大雪封山。罗艺困守蓟县,内外交困,部将纷纷叛逃。其子罗松劝其投降,反被怒斩于帐前。当夜,亲兵哗变,缚罗艺出城请降。

    李善道未杀之,命人将其押送洛阳囚禁,仅斩其左右谋主张某、李某二人,悬首城门,昭告天下:“勾结胡虏者,虽贵必诛!”

    随后,他发布《安北令》:凡归顺将士,一律赦免;幽州百姓免赋一年;重建范阳书院,招募儒生讲学;设立‘义勇营’,选拔边民习骑射,防御突厥。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竟奏请秦王浩下诏,追封罗艺母为“贞烈夫人”,赐祠祭祀,理由是“其子虽逆,其母未罪,且曾教子忠义,奈何晚节不保”。

    此举一出,天下哗然,继而折服。连长安士人都感叹:“李善道驭天下,刚柔并济,恩威兼施,真命世之主也。”

    春正月,冰雪初融。李善道班师回洛,百姓迎于百里之外。途中遇一老僧拦驾,自称少林寺觉远,言有要事相告。

    李善道下车相见。老僧合十道:“贫僧观大王气运,紫霞贯顶,龙行虎步,确为真命之主。然有一劫难将至,若不避之,恐伤根本。”

    “何劫?”李善道问。

    “血亲之叛。”老僧低声道,“近者不亲,远者不安。当防肘腋之变,尤须慎待‘李’姓之人。”

    言罢飘然而去。

    李善道伫立良久,眉头紧锁。

    回城后,他立即召见陈敬儿:“查一查,近日可有宗室子弟密会外臣?尤其是我那些堂兄弟、表亲之类。”

    陈敬儿领命而去。

    三日后,密报呈上:其弟李善明,曾任游击将军,因贪污军饷被贬为庶人,近来频繁出入长安商贾之家,且与一名自称“陇西李氏”的门客往来密切。

    李善道看着名字,冷笑一声:“陇西李氏?李渊倒是会用人,连我家中败类也不放过。”

    他提笔批道:“软禁李善明于别院,不得外出。其宅邸彻查,若有通敌证据,立即处决,不必禀报。”

    当晚,他独坐书房,再次展开那幅巨幅舆图。目光从幽州南移,经太原、洛阳,最终落在长安。

    窗外,春风拂雪,残冰滴落,宛如更漏。

    他知道,真正的决战还未开始。李渊不会善罢甘休,李世民也不会永远蛰伏。而他自己,也已不再是那个初入洛阳的“汉王”。

    他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希望,也是最后一道屏障。

    “天命从来不是天定。”他轻声自语,“而是由千万人之生死、亿万民之期盼,一寸寸扛出来的。”

    远处钟楼传来晨钟,悠远绵长。

    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