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侧目悄悄打量秦操。
    一袭白衣鹤氅,气度不凡,笑容温和貌似很好相处。
    仅看这副装扮,倒有点像传说中的秦操,但气质和传言不同,那位是能让小儿止哭的存在。
    确切地说,残暴得很。
    中年人眼神示意年轻人。
    年轻人面色凝重摇了摇头,刚才他的注意力全在纸上,没有注意到秦操是何时出现的。
    见此,中年人拱手打招呼:“在下冀州贾文,有礼了。”
    “在下复姓皇甫,乃是路过的客商,路过此地,听说有宴会就来了。”秦操随口胡诌一个身份。
    一边说着话,秦操给张星彩和关银屏夹了一块糕点。
    “谢谢皇甫叔。”
    两个女孩很配合,道了声谢开开心心坐着吃糕点。
    关兴、张苞站在后面干瞪眼。
    从没听过做生意出门拖家带口的,贾文信才有鬼。
    但嘴上还是客套:“原来是皇甫老弟,幸会幸会,不知老弟做的什么生意。”
    秦操如数家珍:“粮食买卖、军械交易、人口控制。”
    贾文听得直皱眉。
    粮食买卖算正经生意,军械交易说明朝廷有人脉,至于人口控制,从没听过有这种生意。
    一眼定真,吹牛逼呢!
    觉得秦操不靠谱,贾文不再理会,注意力回到蒯铭身上。
    蒯铭大胆承诺:“你们都看到了,新野的纸质量上乘,今日参加生日宴的商人,可优先购买。”
    “这种纸有多少?我全包了。”徐胜豪气干云喊道。
    这话立马引起其他商人不满。
    “好大的口气。”
    “吃独食可不好,我们也不差钱,凭什么你全包。”
    “我也全包!”
    “……”
    一时间群情激奋,一众商人纷纷开口争抢纸张。
    “胡闹。”
    这时,一道不和谐声音插入。
    杨仪脸色发青,质疑道:“卖纸?谁给你的权利?”
    他们辛辛苦苦造纸,总算有了成果,没想到蒯铭跑来摘桃子,甚至连整棵树都拔走了。
    关键还当着他们的面。
    这已经不是把他们放在眼里,简直不把他们当人。
    原本积极的商人们,看到这一幕又打起退堂鼓。
    面对杨仪质疑,蒯铭底气十足,“我敢承诺,肯定有权利,你认为谁有资格给我这个权利?”
    这一问问住杨仪。
    杨仪顿时迟疑起来,不能确定是不是秦操给的权利。
    习忠不信蒯铭的鬼话: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军师不在新野,何时给你发的消息?证据在哪?让我看看。”
    蒯铭当然拿不出证据,目光下意识瞥向末席。
    因为距离有点远,在众人看来像心虚移开目光。
    “商业区由我负责,除军师外,若谁来都能掺一脚,负责人形同虚设,请恕我告老还乡了。”
    庞焕突然起身,拱手告辞。
    “我也一样。”
    杨仪紧跟着站起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没有军师的新野,留下来也没什么滋味。”
    对蒯铭冷嘲热讽一番,杨仪毅然转身准备跟上庞焕。
    却见庞焕站起来、转身、再转身、面无表情再坐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迟钝。
    玩呢!?
    杨仪愣在原地。
    庞焕给了他一个眼神,无声张嘴做了一个口型。
    杨仪读懂庞焕意思,差点没把自己吓死,随即没有一丝丝,很从心坐了回去。
    “你们干嘛?”习忠一头雾水。
    庞焕哈哈一笑,“我和你们开玩笑呢,哈哈……”
    笑声在三楼回荡。
    众人表情或疑惑,或冷漠,亦或是看傻子一样。
    显然这个笑话不好笑。
    好尴尬啊。
    庞焕闹了个大红脸,止住笑声,“我自罚三杯。”
    吨吨吨。
    苦酒入喉心作痛。
    蒯铭也没放过杨仪,“你呢?莫非也在开玩笑?”
    杨仪头皮发麻,“你看人真准。”
    “多谢夸奖,”蒯铭面露得意之色,借着酒兴高声道,“卖纸一事已成定局,谁赞成,谁反对?”
    “我反对!”
    习忠说着就要站起来。
    反对你大爷!
    不,你不反对!
    杨仪、庞焕一个捂嘴,一个拉人,把习忠摁回座位。
    “其实反对也没关系。
    秦叔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
    跟着我蒯铭混,保证你们吃香喝辣,财源广进……”
    蒯铭越说越上头。
    “咳咳……”
    末席传来两声轻咳。
    声音仿佛一盆凉水,让得意忘形的蒯铭瞬间清醒。
    蒯铭语气一转,“麻烦各位转告没来的商人,不来没关系,在下不记仇,秦叔更不记仇。”
    “一定转告。”
    “天下谁人不知秦子御豁达。”
    “中郎将大人大量……”
    商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瞎话那是张口就来。
    蒯铭压了压手。
    场面迅速安静下来。
    “闲话少说,生日宴就到这里,明日我在家休息。”
    蒯铭说完离席,转入帘子后。
    “怎么走了?”
    “卖纸的事怎么说?”
    “已经说了,明天休息,摆明了让我们去他家说。”
    ……
    一些商人读懂蒯铭话外音。
    去蒯铭家里能空手?
    不必多说,还要送礼。
    连他们这些商人,心里都忍不住骂一句“玛德,奸商!”
    杨仪、庞焕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蒯铭没有纠缠。
    “你们为何拦我?”“蒙鼓人”习忠抱怨。
    “懒得理你,自己看。”庞焕朝末席方向挤了挤眼睛。
    “看什么,有鬼?”
    习忠看了过去。
    娘嘞,真有鬼!
    “多谢两位兄弟救命!”习忠连忙感谢杨仪、庞焕。
    事实上,秦操对此毫不关心,吃饭喝酒看戏,十分惬意。
    年轻人无语了:“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吃得下去?”
    秦操夹了颗水煮豆,慢条斯理道: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饿了吃饭,渴了喝水,有何不可?”
    满嘴顺口溜,年轻人嘴角扯了扯,“你也不看场合。”
    秦操微微一笑,“青云楼难道不是吃饭的地方?”
    “烤鱼不错,尝尝。”
    一边说着话,吃了块烤鱼,示意给张星彩、关银屏尝尝,对周围异样的目光视而不见。
    一桌菜以肉眼可见速度减少。
    贾文抚须淡笑,“小友心性豁达,真不像商人。”
    “那像什么?”关银屏好奇。
    贾文回答:“像儒生,像策士,反正不像商人。”
    秦操笑而不语。
    “走了。”
    放下筷子离席,一手牵张星彩,一手牵关银屏下楼。
    关兴、张苞追了上去。
    “奇怪的一家人。”
    中年人心中如此评价。
    随即看向面前的烤鱼,夹起一块鱼肉尝了一口。
    “秦叔,我们去哪玩?”
    “回家睡觉。”
    “大晚上睡什么觉。”
    “二哥,你不听话,我要和爹说。”
    “妹妹,我错了。”
    “可笑,竟然怕妹妹。”
    “我也和爹说。”
    “小妹,我错了。”
    ……
    耳畔传来孩子们嬉笑声。
    啪嗒一声。
    中年人手中筷子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