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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驯象所的幸福生活(四千字章,

    第158章驯象所的幸福生活(四千字章,精彩一定要订)

    嘉靖三十七年,三月初春。

    驯象所。

    千户值房中。林十三和常青云正襟危坐面对着棋盘。旁边放着一个香炉,香炉中燃着三根檀香。青烟袅畏,风雅端正。

    弈棋乃是大道。棋盘为天地,棋子如众生。黑白之间,善谋者赢天下。善侵者定乾坤。

    林十三的脑袋上沁出了汗珠。手中举着一枚黑子迟迟没有落下。

    常青云眉头紧锁。即便轮到对手出招,他也不能闲着。要考虑局势和接下来的应对丶出招。

    值房安静的可怕。正如大明的朝堂,看似平静,其实你出过河拆桥,我出无懈可击,暗潮汹涌二人这番对弈,简直有国手风范。

    林十三终于将黑子落下:「属下棋艺不精,险些错过胜手!若大意失荆州,这一盘精彩对局未免落于俗套。」

    「啪」黑子稳稳落在棋盘上。

    林十三笑道:「五星连珠!赢啦!」

    二人下的是......五子棋。

    常青云拱手:「高招高招。我输了。」

    林十三拱手还礼:「承让承让。」

    常青云将白子拾起放入棋篓:「再来一局。他娘的一上响输了十八局了。才赢了十局。」

    自猫婚仪式结束后,林十三被贬驯象所已三个半月有馀。这段时日他简直过上了神仙日子。

    早晨点了卯,他就到常青云的值房下五子棋丶撸猫丶斗鸡丶喝茶丶玩孔明锁丶走华容道。

    暮时下差回家,哄着虎儿丶王小串拾羊拐丶跳格子。吃完晚饭打碧云,打完就闷头大睡。

    一天天周而复始,不亦乐乎。

    林十三清闲,他手下那帮弟兄一样清闲。

    孙越丶李高此刻正坐在驯象所校场上辩经论道。三十多名属下围观。

    孙越跟李高相互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一言不发。辩经论道,最重要的是集中注意力,心无旁校场之上安静到可怕。围观者大气都不敢出。

    孙越抿了口茶,终于开口:「十八路弹腿,我首推怡红楼的大红灯笼小媚仙。」

    「其腿长而白,却非柔弱之辈。能在一柱香功夫内上下二百九十九次,周而复始。简直是骑马纵横的女英豪。」

    「我若祭出小媚仙,阁下如何应对?」

    李高不愧为辩经高手。他反应极快:「你祭出十八路弹腿,女中阳刚功夫。我有以柔克刚,研墨之术。」

    「集此术之大成者,当属杭州西湖畔的船娘玉娘。此术一出,受术者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我祭出玉娘,阁下如何应对?」

    没错。二人辩经,辩的是《素女经》。

    一众属下纷纷夸赞:「听『孙李辩经」长见识啊!」

    「李公子连苏东坡的词都能脱口而出。不愧是有大学问在身的人!」

    一个小旗问:「对了,怡红楼如今的大东家到底是谁?」

    孙越授了授自己的大肚子,摆出万事通大儒的模样:「诸位有所不知。」

    「这怡红楼,原本是江湖门派妙手门的掌门赛棠红在成化年间为洗脏浣钱所建。」

    「后来赛棠红被老定国公徐光祚收为外室。赛棠红死后,怡红楼自然成了定国公府的产业。」

    「嘉靖五年还是六年来着。老定国公了。第六代定国公徐延德觉得堂堂公爵染指烟花柳巷的生意,未免不成体统。」

    「俗话说人嘴两张皮,反正都使得。舌头根子底下压死人,有会说的不会听,跳进黄河洗不清。他得顾全这个啊......

    」

    说到此处,孙越用手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脸,

    随后他又道:「在嘉靖七年还是八年,新定国公便将怡红楼卖给了皮条胡同胭脂巷的十八家青楼老板。」

    「故而一一怡红楼的东家,其实有十八家。」

    一众下属纷纷拍掌称赞:「哎呀!咱们孙总旗不但懂经,还懂史呢!」

    「看咱孙总旗这大腹便便,里面装的都是坏水......哦不,学问!」

    「对对!孙总旗简直是花界的饱学鸿儒!」

    就在此时,只听得天空中传来一阵钟声「当当当」!

    听到这钟声,众人面色一变,个个都闭了嘴,面露焦急神色。

    千户值房内。林十三和常青云听到钟声,亦将棋子抛入棋篓。

    二人如敏捷的大蛤般一跃而起,快步走向值房外。

    校场上的三十多人,亦纷纷起身,冲向驯象所的东面。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钟声是锦衣卫的什麽御敌集结信号。

    驯象所东面的一排房子,乃是伙房所在。至于那钟声,名日「放饭锺」。

    有道是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驯象所的人整日无所事事,袍泽之间从不逞强斗狠,一团和气。唯独到了饭口,个个争先恐后。

    要是比吃饭,驯象所这帮弟兄绝对勇冠三军。

    伙房四堂,甲堂供有飞鱼服在身的;乙堂供试百户丶总旗;丙堂供小旗丶在册校尉;丁堂供堂贴校尉丶藩属国象奴。

    林十三虽已是北镇抚司副千户,穿飞鱼佩绣春,却习惯了在丁堂用饭。

    丁堂的饭窗前挂着一方牌子「今日林副千户助银十两,添烧排骨丶卤猪蹄两味。多领猪蹄者剁手。」

    这牌子是驯象所饭堂出了名风骚泼辣的春娘写的。

    林十三当过三年堂贴校尉,晓得丁堂放饭像糊弄猪。

    故他隔三差五自掏腰包,让春娘多做几大锅硬菜,给堂贴校尉和象奴们改善改善伙食。

    林十三一进丁堂。堂贴校尉和象奴们齐刷刷的朝他拱手:「见过林千户,多谢林千户。」

    林十三一压手:「无需多礼。盛饭吃吧,多吃些。」

    他和孙越丶李高来到放饭木窗前。迎面看到了寡妇春娘那张媚脸。

    孙越涎笑道:「春娘姐姐,嘿嘿,快嫁给我做妾吧。也省得天天在伙房烟熏火燎。」

    春娘在伙房十年,早就习惯了被这群臭男人调戏。男人调戏她,她一贯骂回去。

    春娘笑骂道:「看你胖得像个肉球,定然体虚的很。娶寡妇当妾?没听说过嘛?三十五的寡妇赛蚂蝗。」

    「你不怕死,我还怕把你吸乾呢!」

    孙越笑道:「去你的吧。」

    旁边的一众袍泽齐声起哄:「吁.....

    春娘抱怨道:「林千户,你得跟上面说说,这月丁堂的伙食银又减了三成。我也不能光指望你当善人添伙食啊。」

     「等你调走了,这些在驯象所真正出力干活的堂贴尉和象奴,总不能天天吃水煮白菜丶腌萝卜。」

    林十三叹了声:「没法子啊。今年开春后,宫里和厂卫的一应用度都减了不少。连司礼监的公公们都顿顿白水面条就酱菜。」

    今年正月,朝中言官上奏疏跪谏。说什麽东南倭患肆虐丶北方鞑靶虎视耽,朝廷用度大涨丶

    财源紧缩。宫中应裁减用度。

    那帮噪的乌鸦占着个「理」字,嘉靖帝无奈,只得下旨裁减宫中用度。

    连皇帝的耳目一一厂卫亦在裁减用度之列。

    林十三等人在驯象所吃罢了饭,回值房补了个午觉。

    响午得好好养精蓄锐,晚上才好跟妻子丶小妾搞开枝散叶的大事业。

    一觉睡到申时正刻,他去常青云的值房要了一会儿孔明锁。

    不知不觉到了酉时。下差锺一敲,驯象所的人一窝蜂似的涌向大门。

    孙越和李高约着去怡红楼喝花酒,喝完酒买通宵灯笼票,睡新来的大同婆姨,为明日的辩经会做准备。

    林十三则回了家。

    福寿街新宅院中,虎儿正跟王小串玩鞭炮呢。

    虎儿将一个细竹筒放在地上,竹筒用绳子密密麻麻裹了几十圈。

    他将一枚小鞭炮放进细竹筒里,露出引线。王小串则往细竹筒中塞入一枚小石子。

    林十三笑问:「你俩这是做什麽呢?

    虎儿道:「爹,我造了一门竹炮,你看!」

    林十三饶有兴致的俯身查看竹炮,他接过王小串递过来的长香,引燃了鞭炮引线。

    「吡,砰,啪!」

    小石头不偏不倚,打中了院中的石榴树主干。

    林十三笑道:「虎儿,你长大打算到锦衣卫当铸炮军匠嘛?还别说,你还挺有天赋。」

    三日之后,天津卫塘沽口。

    天津卫是海防卫所,京师的海上门户。但因处于内海,离倭国又远。倭寇从不登陆侵扰。

    放着离倭国海程近又富庶的浙直不抢,哪有来塘沽登陆抢掠的道理?

    天津卫又非九边,靶人即便长驱直入,先打的也是京师。

    故自永乐年起,天津卫已有一百六十多年未经战事。

    天津将士疏于操练,平日里懈怠的很。天津卫城成了一座巨大的赌场和妓馆。

    塘沽口炮台上,一名小旗正倚着城墙,把兵笠盖在脸上打瞌睡。

    一名士兵摇醒了他,颤着声音说:「小,小旗,海畔!海畔!」

    小旗骂道:「别一惊一乍的。塘沽口啥时候出过海畔?」

    土兵道:「小旗您自己看啊,海上那些船..::

    +

    小旗站起身,手搭凉棚往海面上一看,顿时吓得面色发白。

    只见海上有一直偌大的船队,足有十二三艘之多。

    其中为首的两艘是战船,长约十五丈,光是一侧着的黑的炮管子就有三十多根。

    小旗自然不知,眼前这战船名曰「盖伦」,是西班牙无敌舰队的主力战船。

    小旗连忙喊道:「快告知千户,哦不,告知指挥使。有敌船!」

    又两日,永寿宫大殿内。

    兵部尚书杨博拱手道:「禀皇上,天津卫已探明。在塘沽口停泊的船队乃是佛郎机商船队。共有商船十艘,护卫战船两艘。」

    礼部左侍郎李春芳道:「禀皇上,本部主客司已派出通译,与佛郎机人联络。」

    大明会说佛朗机语的人多得很。

    正德朝时,佛郎机便向京师派出过使者,朝见武宗。

    武宗留下了佛郎机通译亚三,亚三一度成为豹房红人。没少教武宗佛郎机语。

    武宗甚至能用佛郎机语在西苑假市上贩卖货物,

    嘉靖帝敲了一下铜罄「当」。

    吕芳问李春芳:「主客司与其联络的详况如何?」

    李春芳答:「商船队的统帅名叫姓缸洒雷丝,名劳尔。乃是佛郎机地方以西巴尼亚国(西班牙)的水师上校。啊,就相当于咱大明的千户或卫指挥事。」

    「他此番率领商船队来大明有两个目的。一是出售船上的大批货物。其中四艘船所载全都是火器。」

    「二是请求觐见皇上,请求通商。」

    徐阶道:「大胆西夷,满嘴谎话!既是通商,为何要派战船?」

    「皇上,臣听说两艘战船上光是大炮便有一百二十门。」

    「西夷的战船,开到我大明海上,这是在有意挑畔!说不定通商是假,欲登陆抢掠是真。」

    徐阶是朝中出了名的保守派,反对开海通商。

    严世蕃想说话,严嵩却给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声。

    刚刚升任太常寺卿的高拱虽在表面上是徐阶一党,其实却与严嵩一样是坚定的开海派。

    高拱出班道:「禀皇上,西夷地方离大明不远万里。海上不知有多少海盗丶倭寇。」

    「若无战船一路保护,恐怕商船队在浙直沿海已被倭寇劫掠。」

    青纱惟帐内传出铜罄声:「当。」

    严嵩这才开口:「禀皇上。胡宗宪的奏疏今日刚到。夷酋劳尔去过杭州,在浙直总督府拜谒过胡宗宪。」

    「西夷商船队载有三千杆火,名日『穆什特克」,还有一百五十门佛郎机子母快炮。另有子丶子炮一大宗。」

    「这批火器,劳尔向胡宗宪要价五十万两或等价丝绸。」

    「因牵扯到与西夷人的大宗贸易,胡宗宪不敢做主。便让其北上,与礼部丶户部丶兵部商谈。

    严世蕃道:「禀皇上,去年胡宗宪便有奏疏,请求购买佛郎机火器用于抗倭。徐次辅说交由部议。议了快四个月也没有结果。」

    「臣以为,不如派员与那个劳什麽耳朵好好商谈一番。买下这一批火器。」

    「锦衣卫和工部多得是能工巧匠。买三千杆火,能仿造出三万杆。买一百五十门炮,能仿造出两千门。」

    「这样一来,九边和东南的军备将焕然一新。」

    吕芳凑近青纱帐,听嘉靖帝耳语了几句。

    随后嘉靖帝道:「着礼部丶户部丶工部丶兵部丶司礼监派员,前往天津卫,与夷酋劳尔商议火器买卖事宜。」

    「佛郎机人万里来朝,诚心可嘉。仿藩属国使臣例接待。」

    半日之后,司礼监值房。

    林十三快步走了进来:「舅舅,您找我有事?」

    吕芳颌首:「派你个稀罕差事,去一趟天津卫,去见西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