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松走进来的时候，脚步放的很轻很轻，生怕打扰了主上的思索。
可秦浩还是察觉到了。
他没回头。
“说。”
一个字，没有多余的音节。
“主上。”
张青松躬身，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和凝重。
“东风军团的第三补给队，在距离火蝎峡谷三十里的地方，遭到了金帐汗国骑兵的伏击。”
秦浩的目光，依旧黏在那巨大的沙盘上，仿佛没听见。
张青松顿了顿，继续道：“我们损失了三百车粮草，还有一百门新式的虎蹲炮。护送的东风军团将士，战死五百二十七人。对方……对方的骑兵很诡异，打完就跑，没入风沙，追都追不上。”
石堡里一片死寂。
只有风声，从墙缝里钻进来，呜呜的响，跟鬼哭一样。
天刀赵应天一身甲胄，大步流星的从外面闯了进来，他身上的煞气几乎凝成了实质。
“主上！”
他单膝跪地，拳头砸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末将请战！给我三万铁骑，我必踏破那金帐汗国的王庭，把他们那个什么大汗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赵应天的眼睛是红的。
东风军团，是他一手带出来的，里面的兵，都是他的心头肉。
死了五百多个，比杀了他还难受。
秦浩终于动了。
他缓缓的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
他的目光，掠过暴怒的赵应天，落在张青松身上。
“金帐汗国？”
“是。根据幸存者的描述，对方用的是弯刀，骑的是草原特有的矮脚马，旗帜是金色的狼头。是金帐汗国最精锐的‘狼卫’。”
张青松回答。
赵应天又吼了一声。
“主上！他们这是挑衅！这是在打我们大秦的脸！不把他们杀干净了，以后谁还怕我们！”
秦浩没理他。
他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在巨大的沙盘上轻轻一点。
那地方，叫拜火城。
是西域第一大国，拜火国的都城。
“金帐汗国，和拜火国，世代为敌。为了争夺水源和草场，打了上百年。现在，金帐的狼，居然跑到了拜火国的地盘上来伏击我们，还伏击的这么凑巧。”
他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这不合理。”
赵应天愣住了。
他是个纯粹的军人，脑子里想的都是打打杀杀，哪里想过这么多弯弯绕。
“有什么不合理的？他们联合起来了呗！西域这些杂碎，不都一个德行！”
“联合？”
秦浩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笑意，看的张青松和赵应天心里同时发寒。
“联合的基础，是信任。一群强盗，会真的信任彼此吗？”
他走到赵应天面前，拍了拍他坚实的肩膀。
“你的愤怒，很有用。但不是现在用。”
“去，把白云飞给我叫来。”
赵应天一脸懵，但还是领命出去了。
他搞不懂，叫那个莽夫来干什么。
很快，白云飞就来了。
这位曾经想要造反，后来被秦浩彻底碾碎了所有傲骨的当世“吕布”，如今对秦浩，只有源于骨髓的敬畏。
他不敢像赵应天那样咋咋呼呼，只是恭敬的行礼。
“主上。”
秦浩看着他。
“我给你一个任务。”
“主上请讲，万死不辞！”
白云飞头埋的很低。
“我要你，带着你的本部三千精锐，脱下我们大秦的军装，换上金帐汗国的衣服，带上他们的狼头旗。”
白云飞猛地抬起头，眼中全是惊愕。
张青松也是一脸的不解。
“然后，”秦浩的声音幽幽的，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去把拜火国最大的那个商队，给我劫了。”
“记住，要做的像一点。杀人，放火，抢东西。尤其是他们商队里那个公主，好像叫什么……萨珊？嗯，把她抢回来。动静闹得越大越好，要让整个西域都知道，是金帐汗国的狼卫，抢了拜火国的公主。”
石堡里，针落可闻。
白云飞和张青松，两个人的嘴巴都张成了O型，半天合不拢。
这是……什么计策？
嫁祸？
这也太……太阴损了点吧！
“这……主上，这能行吗？”
张青松结结巴巴的问。
“为什么不行？”
秦浩反问。
“金帐的狼卫，刚刚才‘伏击’了我们的补给线，他们出现在那里，合情合理。他们贪婪成性，顺手抢一个商队，是不是也很符合他们的作风？”
秦浩笑了起来。
“拜火国的人，会信吗？”
“他们会信的。”
秦浩的眼神，变得深邃无比。
“因为他们本来就不信任彼此。我只是，给他们的不信任，添一把火而已。一根稻草，有时候就能压死一头骆驼。更何况，我给他们的，是一块巨石。”
他转头，又看向沙盘。
“张青松。”
“臣在。”
“让归辛树的人动起来。在拜火国所有的城市里散播消息，就说金帐汗国的大汗，已经秘密派使者来见过我了。他愿意做我大秦的狗，条件是，事成之后，整个西域，都归他。”
“另外，让我们的蜻蜓，带上一些‘礼物’，去金帐汗国的军营上空转一转。”
“什么礼物？”
“不是炸弹。是黄金，是丝绸，是我们大秦的宝钞。从天上撒下去。”
秦浩淡淡的说道。
“告诉那些金帐的士兵，他们的主子，已经把他们卖了个好价钱。”
疯了。
张青松觉得主上一定是疯了。
这是什么打法？
打仗，不真刀真枪的干，净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往人家军营里撒钱？
这是打仗还是过年啊！
可他不敢问。
他只能领命。
“是。”
看着两个手下那副见了鬼的表情，秦浩一点也不在意。
夏虫不可语冰。
跟这些活在旧时代的人，解释什么叫信息战，什么叫金融战，什么叫舆论战，太累了。
他们只需要执行。
然后，看着敌人，在自己制造的迷雾里，互相撕咬，自取灭亡，就够了。
西域。
很大。
国家很多。
像一盘散沙。
想要一粒一粒的碾碎他们，太慢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掀起一阵狂风，让沙子自己迷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