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谋害亲夫?
沈药轻轻偏过头,眼眸中盛满恰到好处的困惑,仿佛当真全然不解袁氏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
袁氏脸色发白,深吸了一口气,“王妃见谅……我有些疲惫,怕是今日走了太多山路,我们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罢,几乎是脚步凌乱地转身离去,那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待袁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薛夫人再也按捺不住,凑到沈药身边,压低声音问道:“药药,你方才和她说什么呢?”
沈药转回身,面向薛夫人,神色坦然,如实复述了一遍:“我只是见国公夫人那般喜爱柳姑娘,便向她提议,若是她实在中意,我可以去陛下面前陈情,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取消了皎月与镇国公府的婚事。这样,她便能如愿去柳家提亲了。”
薛夫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忍俊不禁,伸出一根手指虚点了点沈药的额头,“你这孩子,心眼儿太实!”
沈药只是微微偏过脑袋。
薛夫人感慨:“经此一事,皎月和小公爷的婚事,这下可算是板上钉钉了。”
又表情微妙,说道:“方才你是没瞧见,那柳姑娘竟与两个男子一同钻进了马车里头!光天化日,佛门清净地,真的是……”
沈药静静听着,面上笑意柔和,并不接话。
薛夫人看着她这副乖巧模样,心中不由得生出几许怜爱,“你这孩子,只怕是连那等龌龊事都不明白。你也不懂怎么算计人的,只知道一门心思地为旁人考量。这不,见国公夫人不喜欢皎月,都想出面帮她取消婚事……你说你,这样单纯,日后可怎么办?”
沈药唇角含笑:“有姨母护着我呢。”
这话听得薛夫人心头一软,握了握她的手,“说的是!姨母定然要好好护着你!不然,你岂不是要被那些心机深沉的欺负死了?”
二人一同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离开前,沈药忽然顿住脚步,回首望去。
天边只剩最后半轮夕阳,堪堪悬于峰峦之上,将周遭云霞染成一匹被肆意泼洒的红色锦缎,绚烂而又炽烈。
那一刹那,沈药心中莫名地动了一下。
她想,这般壮丽的景色,若是谢渊也能看见,那就好了。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另一个更实际的念头迅速取代。
还是算了。
谢渊要是来,她是要受苦的。
沈药与薛夫人很快赶上袁氏,往外走去。
前院,皇后的弟妹安氏早已等候多时。
虽已年过四旬,却保养得宜,通身透着养尊处优的雍容气度。
梳着端庄的牡丹髻,发间正中戴着一顶赤金点翠祥云髻,敷了玉簪粉的面庞莹润生光。
她显然是听闻了靖王妃一行人抵达的消息,特意寻过来打招呼的。
脸上堆着热情而得体的笑容,一一见礼:“这还是头一回如此近距离拜见靖王妃呢,果真是天姿国色,与王爷也极为登对。”
接着是薛夫人,“侯夫人今日瞧着也是威仪不减。”
最后看向袁氏,语气更是热络,“国公夫人,许久不见,今日面色红润,瞧这气色,真比在京城时还要精神呢!”
袁氏那哪里是气色好,分明是方才被柳盈袖那荒唐行径给惊到了!
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意,故作不经意地试探:“怎么不见盈袖姑娘?”
安氏笑着解释道:“有劳国公夫人挂心。盈袖那孩子说是舟车劳顿,很是疲累,早已在禅房中歇下,刚才我去叫她,她在床上睡得香甜,怎么也喊不起来。”
袁氏心想,只怕不是在床上睡得香,而是在马车上玩得忘乎所以吧!
她没有当场拆穿,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安氏却似打开了话匣子,语气惋惜,叹道:“说起来,也是咱们两家人缘分浅。若非陛下早已下了圣旨,将薛姑娘许配给小公爷,我原本是有心与国公府结亲……”
袁氏此刻听到“盈袖”二字,心中只觉得无比膈应。
维持着客套的笑脸,打断了她的话,“陛下圣裁,赐下这门亲事,说实在的,真是赐到了我的心坎上。皎月那孩子性情温婉,品貌端方,我是真心喜爱,早早便想迎娶她进门了。”
安氏一愣,有些意外。
她一直以来都听说,国公夫人很喜欢她家盈袖啊……
还想再说什么,袁氏却已不愿再多谈,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已晚,山路难行,我等还需赶回庄子,便先告辞了。”
安氏见状,也只好讪讪地住了口。
一行人踏着渐浓的夜色,在天空彻底擦黑之前,顺利返回了小阳山的温泉庄子。
庄子中,每个独立院落都引了活泉,挖出独属的温泉池子。
沈药下榻的主院,其间的汤池更是整个庄子最大,也最奢靡的那一个。
汉白玉砌成宽阔池壁,一侧铜管雕琢成瑞兽首,泉水泊泊涌出,白雾缭绕不散。
池底铺着光滑圆润的卵石,四周帷幔轻垂,既保证了私密,又不失风雅。
侍女们早已将一切打理妥当。
沈药挥退众人,宽衣解带,缓缓浸入池水之中。
恰到好处的温热瞬间包裹了全身,令她舒适地喟叹出声。
院内静极了,只有泉水滑过石壁的潺潺轻响,廊下悬挂了几盏灯笼,散发出昏黄温暖的光。
沈药惬意地靠在打磨光滑的池壁边,舒服得昏昏欲睡。
她闭着眼睛,习惯性地叫道:“青雀,我渴了,去帮我倒茶。”
话音落下,身旁便适时地递过来一只青玉茶杯。
沈药未曾多想,接过喝下一口。
慢了半拍,才意识到不对劲。
递茶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而有力,指腹甚至带着些微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
压根不是她的青雀!
沈药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一点一点,缓慢地转过头去。
先是看见停在池边那熟悉的木质轮椅,轮毂上沾了些许未干的泥泞。
目光上移,是玄色锦缎袍服的下摆,金线暗绣的云纹在灯笼光下若隐若现。
再往上,便是谢渊那张棱角分明、俊美得近/乎凌厉的面容。
此刻,他正微微垂着眼眸,似笑非笑地望向她。
“噗——!”
沈药大吃一惊,口中的茶水含不住,尽数喷到了谢渊脸上。
谢渊:?
温热的茶水顺着他地脸颊蜿蜒而下,滴滴答答,润湿了他胸前衣料。
他倒也不生气,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只是极轻地挑了一下眉梢,慢条斯理地开口:“药药,你谋杀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