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天启大明 > 第一百七十章 不欺负百姓,怎麽配叫士绅

第一百七十章 不欺负百姓,怎麽配叫士绅

    第170章不欺负百姓,怎麽配叫士绅

    深夜。

    徐成儒府宅院周围,寂静无声地如同天地初开。

    但院子里还隐隐传来丝弦唱曲声,以及喝酒调笑声,在寂静漆黑的夜色中像跳跃的火花,传得很远。

    棉纺一厂大门口的受挫,毫不影响这些士绅们寻欢作乐。

    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知己好友们,今日难得地全聚在一起,难道不值得举杯痛饮吗?

    酒逢知己千杯少,举杯痛饮,难道不该有佳肴吗?

    有佳肴岂能没有曲乐歌舞作伴?

    有美酒佳肴,有曲乐歌舞,就是欢宴,如此欢宴岂不一醉方休!

    完美闭环!

    二三十位士绅在徐家宽的后花园里分坐各处,举杯痛饮。

    有的喝到兴致来了,拉过斟酒的婢女,拥在怀里,上下其手..:

    有的乾脆起身,跟跟跪跪走几步,在歌姬舞女的惊叫声,把她拉到隔壁的屋子里..,

    旁边的众人不以为然,哈哈大笑,觉得这是一种风雅!

    如此风雅的欢宴真是痛快!

    做士绅真是太爽了!

    自己十几年的寒窗苦读,终究没有白白付出,值了,太值了!

    徐成儒举杯劝高攀龙。

    「景逸公,不必气。

    我们也没有想到,堵胤锡这厮,居然擅自调动兵马,杀戮良善...虽然我们输了一城,但我们抓到了堵胤锡的把柄!」

    高攀龙眯着眼睛看着徐成儒,

    「你是说他擅调兵马一事,犯了忌讳?」

    「没错。」

    徐成儒咬牙切齿地说。

    「我们就弹劾他与沈有容互相勾结,堵胤锡鱼肉百姓,聚敛钱粮;沈有容抄掠地方,拥兵自重。

    两人勾连在一起,一个有钱粮,一个兵马,意图割据东南,自立为主...」

    高攀龙看着徐成儒,目光闪烁。

    他和徐成儒都很清楚,历朝历代的皇帝,最顾忌的是拥有兵马的武将们。

    国朝历代皇帝也不例外。

    除了太祖丶成祖这两位马上皇帝有信心驾驭那些骄兵悍将,其馀的皇帝哪位不顾忌?

    土木堡之变后,武将的地位一落千丈,一再被贬低,可皇帝还是在心里忌惮着他们,有机会就会使劲打压,文武之争毫不例外地都会偏祖文官。

    文官虽然会贪,会贪赃枉法,可他没兵,不会造反啊。

    武官虽然卑微,被一抑再抑,可他手里有兵马,真有可能造反!

    皇帝还忌惮文武勾结,尤其是掌握地方钱粮的文官,与掌握兵马的武官勾结在一起。

    只要发现有这样的苗头,严惩不贷。

    国朝文官们为何对武官们态度高傲,用鼻孔看他们,就是要撇清关系..

    现在堵胤锡不仅是松江知府,还握有江南织造局和棉纺厂这样的聚宝盆,有钱有粮...

    两浙巡海都司沈有容派遣贺虎臣带兵来助他,高攀龙和徐成儒都知道,肯定是奉了皇命。

    可是奉了皇命又如何?

    皇帝的心思最容易变化,他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我们就上疏提醒他。

    三人成虎,众口销金。

    说的人多了,皇上难道就不会起疑心吗?

    钱粮加兵权,堵胤锡和沈有容,最容易让皇上猜忌的组合...只要皇上心里生起一点点疑心,

    就是堤坝上有一道裂缝,这道裂缝会越来越大,最后千里长堤全部崩溃。

    徐成儒继续说:「景逸公,我们只要团结一心,上疏弹劾,定能致堵胤锡和沈有荣死地...

    不仅能报今日之恨,废除苛政,造福乡里,还能白得一个出产千万匹的棉纺厂,一举多得!」

    听着徐成儒趁着酒兴说出来的心里话,高攀龙冷然一笑。

    你们这些虫,早就没有理想,没有气节,只知道追逐名利!

    推我出来,你们为的什麽,维护你们的利益!

    你们田地阡陌相连,粮食满谷满仓,却还在通逃粮赋;大兴工商,赚得盆满钵满,却一文钱的税都不想交.:

    叫你们补缴赋税,就是鱼肉百姓,横徵暴敛..:

    这些我都知道!

    但这些都是小节!

    最重要的是继续尊儒崇理,捍卫三纲五常,维护社稷秩序..:

    只有遵圣制循礼法,修教化,正三纲,叙九畴,自然就会百姓大和,万物咸若。

    你们利用我追逐名利,维护利益;我利用你们维护纲常,捍卫儒理,大家互相利用。

    不过徐成儒说得对!

    堵胤锡必须得死!

    他在上海行的这一套,跟魏忠贤在天津和扬州所行的无异,都是在为皇上敛财。

    有了钱皇上才会养兵马,收人心,才会如此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只有断了皇上的财源,让他没有钱粮,他才会废除背儒弃理丶扰乱纲常的苛政乱政,回到尊儒崇理的祖制上来.::

    魏忠贤对两淮和长芦盐政杀鸡取卵,聚得一些钱财,却难以持久。

    高攀龙根本不相信堵胤锡和袁世振主持的天津两淮盐政改革..:

    乱臣贼子的邀宠奸侯之举,能有什麽收获?还不是少数人损公肥私的敛财之举?

    国朝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高攀龙认为,新盐政只会坏了国朝盐政,以后两淮和长芦,肯定再也收不上盐税来,

    天天在报纸上宣扬的天津盐业和淮东盐业两司的卓着政绩,高攀龙不屑一顾!

    肯定是粉饰太平的虚无之言,

    玩这套,东林党可比你们熟练多了。

    盐税只会日渐乾枯,所以皇上迫不及待地在东南另开一局,设棉纺厂,与民争利,就是用棉布收益补上钱粮窟窿。

    所以只有除掉堵胤锡,皇上就难为无米之炊,他那祸国殃民的乱政,就很难再继续下去!

    堵胤锡必须死!

    为他助拳的沈有容也必须死!

    在这一点上,高攀龙和徐成儒意见一致!

    高攀龙举起酒杯,欣然与徐成儒碰了一杯。

    「你我同饮此杯,同心协力,为国除贼,为民除害!」

    「好!痛饮此杯!」

    又喝了几轮,到了三更时分,高攀龙喝得晕晕乎乎,徐成儒拍了拍手,两位侍女上前,跪在跟前。

    「扶景逸公下去休息,好生伺候着。」

    「是!」

    旁边的人看着一左一右扶着高攀龙的两位美婢,目光在她们的细腰丰臀上扫来扫去,有人还不满地对徐成儒说。

    「徐兄藏了如此美婢,岂是待客之道?」

    「如此美婢去伺候景逸公,真是暴天物。」

    「哈哈,没错,景逸公这把年纪,美色当前,力不从心,力不从心啊!」

    众人哈哈大笑,气氛更上一层。

    「景逸公力不从心,我等从心又使力!」

    「哈哈,正当如此,我等再接再厉,继续喝!」

    徐府后角门被悄悄打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向着对面的小巷挥了挥手。

    过了十几息,黑暗里突然涌现出无数的人影,从角门蜂拥而入。

    很快,徐府后院响起女子的尖叫声,还有男子的呵斥声。

    「来人啊!有列人!」

    「你们是什麽人,如此胆大,这里也是你们能闯进来..

    啊呀,好痛!

    歹人打人了!

    快来人!

    好汉饶命,不要再打了!

    救命啊!」

    男的女的声音混在一起,还有打砸门窗,架柜倒地,碗碟破碎,各种声音混在一起。

    后花园里醉生梦死的人惊醒过来时,看到一群呼啦啦地冲进来,吓得他们抱头鼠窜,很快被赶到了一起。

    徐成儒哆哆嗦嗦地睁开眼晴,看到眼前那群人,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从惶恐不安的鹑,又变回不可一世的的老爷。

    「混帐!

    你们这些恶奴,胆敢以下犯上,不怕被千刀万剐吗?...」

    现场一片寂静,在徐成儒的怒斥辱骂中,气氛在逐渐凝聚。

    「啪!」

    一个男子冲上前,狠狠打了徐成儒一个耳光,打得徐成儒眼冒金星,打得其他士绅们更加惊慌。

    「徐成儒,你才该千刀万剐!

    你不仅强占了我家的田地,把我一家变成你府上的佃户,还糟蹋了我的妹妹,害得她投河自尽我父亲与你理论,被你一份名帖送到嘉定县衙,投入大狱里,病死在里面..」

    男子红着眼,流着泪,对徐成儒咬牙切齿大骂。

    又一人冲上来,对着徐成儒狠狼踢了一脚,

    「徐成儒,你真不是个东西!

    我们一个祖宗,老宅院挨在一起,你小时候被家里打不过,跑到我家去躲,饿了就在我家吃饭。

    你中了进士做了官,要修进士第,就想并了我家宅院。说是买,两进两出的院子,你只给五两银子,买个猪舍牛棚都不止这个价。

    我父亲一口回绝,你就叫徐成光陷害我父亲,说他勾结倭寇...勾结你狗入的倭寇现在你站着的地方,以前就是我家的老宅院,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才巧取豪夺到的..:

    徐成儒,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人!」

    又有人上前狠狼打了徐成儒一拳。

    「徐成儒,你为了谋我家祖上传下来的二十六亩上好水田,构陷我大哥..:」

    七八个人上前来,对徐成儒又打又骂,犹如世仇..:

    徐成儒被打成了猪头,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再无刚才发威的老爷模样。

    周围抱着头蹲在地上的士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叫什麽事?

    哪位士绅身上没有几笔这样的烂帐。

    不管是世代官宦,还是这一两代崛起的士绅,谁的发家史都不是温情脉脉的。

    中了进士,当了官,就是草民的天。

    扩大宅院,投纳田地,都是必然的,然后开矿炼铜铁,或做丝绸棉布生意,或出海商贸,或垄断树漆药材.::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不这样,土绅老爷怎麽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

    在积累财富的过程中,肯定有人不肯合作,不愿意把宅院低价让出,不愿意卖田地委身为佃户,不愿意为士绅府上做牛做马...

    那还有什麽好说的,必须施展封建铁拳,不如此,怎麽特现出士绅阶层的优越和高人一等?

    在士绅们眼里,这叫事吗?

    不欺负百姓,配叫士绅老爷吗?

    根本不叫事!

    士绅老爷们要是富不过三代,子孙后代接不住父祖打下的荣华富贵,沦为寒门庶民,一样被新崛起的士绅欺负,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

    连士绅阶层都如此残酷,黎民百姓苦一苦,岂不是很正常?

    高攀龙被人拖了出来,被丢到士绅们一起,听完十几位百姓的哭诉,沉默不语。

    他深知缙绅世家府上的腌事,许多士绅人家,高门大户,礼教传家,可实际上就大门口那对石狮子是乾净的。

    有的老爷是名士,正直善良,可架不住家大业大,下面的亲戚管事为了私利,打着府上的旗号作恶。

    突然,外面爆出一声高呼:「老爷,不要慌,我来救你!」

    徐成儒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大喊道:「成光救我!」

    然后院子内外喧闹不休,争吵怒骂声不绝,极其混乱。

    高攀龙脸色大变,一把拉住徐成儒:「叫他们退下,不要火上浇油!逼急了他们,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徐成儒一把甩开高攀龙,站起身大喊道:「成光,快带人进来,杀光这些犯上作乱的刁民恶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