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功德值。
这个数目并不多，对于手中还存在数十万功德值的姜闻而言，三千不过小数目。
只是让他欣喜的是，仅仅只花去三千功德值，他就能将这黑斑除去。说明这黑斑的位格并不如石碑厉害。
他...
姜闻踏出黑水边缘的那一刻，天光骤亮。
原本翻腾如墨的黑水在道种融入识海后竟自行退散，仿佛畏惧那金纹印记的威压。他站在岸边，脚下泥泞干涸成裂纹状的灰土，每一步都发出细微的碎响。身后岛屿已隐没于雾中，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唯有眉心一点温热提醒着他??一切皆非虚幻。
风从大荒深处吹来，带着铁锈与腐骨的气息。远处山峦起伏如巨兽脊背，云层低垂，似有无数双眼睛藏匿其中。姜闻闭目调息，体内真元如江河奔涌，却不再狂躁难控。心源道种沉于泥丸宫，宛如一轮微缩的日轮，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牵引着天地灵气自发汇聚，连周遭草木都在悄然生长。
“这力量……还远未到尽头。”他低语。
忽然，袖中玉瓶轻震。那是装着溯忆莲露珠的瓶子。三滴露珠此刻正微微发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姜闻取出玉瓶，凝神注视，只见其中一滴露珠内星辰流转的速度加快，竟浮现出模糊画面：一座通体漆黑的高塔矗立在无边黑水中央，塔顶悬着一颗血色眼球，正冷冷望向此方。
“苍天塔？”姜闻瞳孔微缩。
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那塔虽形似苍天塔，却更加古老、狰狞，塔身缠绕着无数锁链，每一环上都刻着扭曲符文，而塔底深处，隐约传来低沉吟唱，似千万人在齐声诵经，又似亡魂哀嚎。
“那是……真正的苍天塔？”他心头一震，“还是说，在某个时间或空间里，它曾是这般模样？”
他不敢多看，急忙将玉瓶收起。溯忆莲乃心源所孕之物，能映照过往片段，但若执迷窥探，极易被记忆反噬，陷入他人因果之中。他曾听闻古修者因沉迷回溯而神志错乱，最终化作痴呆凡人，终生困于幻象。
前行十里，地势渐高，进入一片枯林。树木皆焦黑如炭，枝干扭曲成挣扎人形，地面铺满灰烬般的落叶。空气中有种压抑感，仿佛连呼吸都会惊动某种沉睡的存在。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你回来了。”
姜闻脚步一顿，目光如电扫向四周。
无人。
但那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几分熟悉：“你不记得我了？百溪部族的小屋前，你说要带贞去看雪。”
姜闻浑身一僵。
那是……贞的声音！
可贞早已失踪多年，自他穿越之初便杳无音讯。他曾多方打听，却只知她在某次部族迁徙途中被一股莫名黑雾卷走，生死不明。
“贞？”他低声呼唤，“你在哪？”
“我就在你心里。”那声音轻轻道，“自从你承接道种，我们的联系便重新建立了。你是外来者，我是此界的‘锚’，你的意识与我的残念本就相连。”
姜闻呼吸急促起来。
他想起初来此界时，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贞??那个总爱坐在溪边石上画画的少女。她画下的图案总是奇怪的符号，后来他才明白，那是早已失传的“星轨图”，记录着诸天运行的秘密。她曾告诉他：“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你会改变它。”
原来她早知道？
“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姜闻问。
“因为心源觉醒之前，我无法触碰你。”贞的声音带着疲惫，“我是‘守梦人’之一，职责是维系两界平衡。当年你坠入此界时灵魂受损，是我以自身精魄为引，将你唤醒，并植入虚假记忆，让你以为自己是百溪部族遗孤。否则，一个毫无根基的异界之魂，早就被天地规则排斥而湮灭。”
姜闻怔住。
所以他的童年、亲情、甚至对母亲的记忆……都是假的？
“不全是假的。”贞仿佛读出了他的心思，“情感是真的，经历也是真的。我只是抹去了你穿越的真相，替换成你能接受的身份。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等今天??等你找回道种，重启轮回之门。”
“轮回之门？”姜闻皱眉。
“此界并非自然形成。”贞缓缓道，“它是‘太虚牢笼’的一部分，由远古诸圣联手打造，用来封印一位逆天者??也就是那位堕仙。他们称其为‘妄尊’，说他欲斩尽天规、重定大道。可实际上……他是想撕开虚假的天幕，让众生看见外面的世界。”
姜闻心头剧震。
外面的世界……
难道是指他原本所在的现实世界？
“没错。”贞回应了他的思绪，“你们称之为‘地球’的地方，其实才是真正的‘源界’。而这里，不过是源界崩裂后逸散出的一块碎片意识所构筑的幻境。所有修士追求的飞升，并非通往更高境界，而是被系统筛选后接入另一个虚拟层级??就像游戏里的关卡。”
姜闻如遭雷击。
难怪他对灵气亲和力超群，因为他本就不属于这个“游戏规则”。难怪他能在黑水中行走而不死??他的灵魂带有源代码级别的权限！
“那你呢？你也是程序化的存在？”他声音发涩。
“我不是。”贞答得坚定，“我和你一样，是真实生命。只不过我诞生于此界最古老的血脉之中，拥有‘观梦’的能力。我能感知不同维度之间的裂缝，也能听见界外之声。正是我察觉到你的降临，才设法引导你一步步走到今日。”
姜闻久久无言。
风吹过枯林，焦木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良久，他问：“接下来该做什么？”
“回去。”贞说，“回到苍天塔，找到现任塔主。他手中握有‘钥匙’??一块刻着双鱼纹的青铜片，那是开启‘太虚通道’的凭证。只有集齐道种与钥匙，才能短暂打开界门，让你看到真正的过去。”
“如果我看到了呢？”
“如果你确认了自己的来历，就有资格选择是否回归，或者留下重塑此界秩序。但代价是……一旦你做出选择，整个系统的平衡就会崩溃，大劫将至，万灵皆会觉醒。有些人会因此获得自由，有些人则会在真相面前疯魔而死。”
姜闻冷笑：“所以，我又成了救世主？”
“不。”贞轻声道，“你只是个‘开关’。命运从来不在别人手里，而在你每一次抉择的瞬间。”
话音落下，她的声音渐渐消散。
姜闻站在原地，眉心金纹微闪，仿佛与某种遥远频率共鸣。
他知道，不能再耽搁了。
七日后，苍天塔轮廓终于出现在horizon上。
那是一座通天巨塔，共分九层，每层皆由不同材质筑成：底层为玄铁，二层为白玉，三层为琉璃，四层为青铜，五层为水晶，六层为星辰砂，七层为空心木，八层为冥骨，顶层则是纯粹的光质结构，宛如悬浮的日冕。
塔周环绕着十二座祭坛，每一座都供奉着一具仙尸，姿态各异，有的怒目圆睁，有的含笑安眠，皆披金缕衣，佩长剑，显然是昔日登塔强者，最终却未能逃脱陨落之命。
塔门前，两名青袍弟子守卫森严。
见姜闻走近，一人厉声喝道：“止步！非塔中人不得擅入！”
姜闻不语，只抬手一指眉心。
金纹乍现，刹那间天地变色。
两人心神俱颤，噗通跪地，额头触地不敢抬起。
“心……心源印记！”一人颤抖道，“传说中的继承者……真的出现了！”
姜闻迈步而入，塔门自动开启，内部光线幽蓝，墙壁上镌刻着无数铭文，皆为失传已久的上古典籍。楼梯盘旋向上，每踏上一级，脑海中便多出一段信息??那是道种与塔内阵法共鸣所致。
行至第五层，忽闻琴声悠悠。
一名白衣女子端坐于厅中，十指抚琴，曲调凄婉，似诉离殇。
姜闻脚步一顿。
那女子抬头，容颜清丽绝俗，眸光如秋水，赫然是贞！
可她分明已被黑雾吞噬，怎会在此？
“你是谁？”姜闻警惕问道。
女子轻笑：“你说我是谁？是你心中最柔软的那一部分，也是你最不愿面对的真相。”
她起身，缓步走来：“你以为我在黑水里消失了？不，我是被塔主捕获，抽离神魂，炼成了‘守塔灵’。我的肉身早已腐朽，只剩这一缕执念，日复一日弹奏这首《归梦引》，只为等待一个能听见旋律背后密码的人。”
姜闻心如刀割。
“我可以救你。”他说。
“不必。”贞摇头，“我已经活够了。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塔主并非敌人，他也曾是反抗者。他年轻时也曾试图揭开苍天之谜，结果失败，被迫成为系统的傀儡。如今他只能通过暗语传递线索，比如这曲子。”
她再次坐下，指尖拨动琴弦。
这一次，音律变了。
不再是哀伤，而是带着节奏与顿挫，像某种密语。
姜闻闭目聆听，心源道种随之共振，竟在识海中浮现一行文字：
【钥匙不在塔主手中，而在第七层镜室。然镜中有影，影即敌。取钥之时，必见己心之恶。】
姜闻猛然睁眼。
“什么意思？”
贞已闭目不语，仿佛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他不再停留，直冲第七层。
推开沉重铜门，眼前豁然开朗。
一间圆形房间，四壁皆为镜子，中央悬着一面椭圆古镜，边框雕琢双鱼缠绕，正是那枚钥匙的图腾！
他上前欲取，却见镜面泛起涟漪。
下一瞬，镜中走出一人。
那人与他容貌完全相同，唯独眼神冰冷，嘴角挂着讥讽笑意。
“终于来了。”镜中人开口，“我等你很久了。”
“你是谁？”姜闻沉声问。
“我是你。”对方冷笑，“是你不愿承认的那一面??冷漠、自私、无情。你嘴上说着要探寻真相，实则只想掌控力量。你不关心百溪部族的死活，不在乎那些为你牺牲的人，甚至连贞的遭遇，你也只是愧疚片刻罢了。真正驱动你的，是恐惧??怕自己什么都不是，怕回到平凡生活。”
姜闻拳头紧握。
“胡说！”
“真是胡说吗？”镜中人步步逼近，“想想吧，你每次突破，都有人死去。真龙为你挡劫而亡，岛上守墓人为你灰飞烟灭。可你难过吗？没有。你在享受变强的过程。你在渴望更多力量，好让自己不再任人宰割。这不是正义，这是复仇者的执念。”
姜闻咬牙：“至少我还在前进！不像你，躲在镜子里苟延残喘！”
“呵。”镜中人忽然笑了，“你以为打败我就算赢了？可若我才是真实的你呢？若所谓‘善良’‘追寻真相’，不过是你给自己编织的借口呢？”
话音未落，他猛然出手！
双掌交击，轰然炸响！
两人战作一团，拳脚相接，竟引发空间震荡。镜子纷纷碎裂，每一块碎片中都映出不同的姜闻：有的手持屠刀，有的跪地求饶，有的仰天狂笑，有的泪流满面……
这些，全是他内心深处的投影！
战斗持续许久，姜闻渐感力竭。而镜中人却越战越强，仿佛汲取着他动摇的信念。
“认输吧。”镜中人冷笑道，“逃避无用。你越是否认我，我就越强大。因为我就是你抛弃的一切??阴暗、怀疑、愤怒、绝望。它们才是支撑你走到今天的真正力量！”
姜闻喘息着，几乎跪倒。
就在即将崩溃之际，眉心金纹突然炽热！
一道温和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你可以接纳黑暗，但不必屈服于它。”
是贞的声音。
紧接着，三滴溯忆莲露珠在识海中浮现，化作点点星光，洒落在破碎镜面上。
奇迹发生了。
那些狰狞面孔开始平静，愤怒者低头，狂笑者沉默，流泪者缓缓站起。
他们一一走向镜中人，融入其身。
镜中人脸色剧变：“不……你们不能……”
“我不是要消灭你。”姜闻缓缓站起，目光澄澈，“我是要理解你。正因为经历过黑暗，我才更懂得光明的意义。你说得对，我确实害怕，我也自私，我甚至想过放弃。但我依然选择了前行??哪怕只是为了不让那些相信我的人失望。”
他伸出手：“所以，回来吧。我们是一体的。”
镜中人怔住，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片刻后，他嘴角微扬，竟露出一抹释然笑容。
“或许……你说得对。”
话音落下，他化作一道光影，钻入姜闻眉心。
刹那间，万千情绪汇流，痛苦与希望交织，仇恨与宽恕并存。姜闻仰天长啸，全身金光暴涨，连苍天塔都在为之震颤！
当他平复下来，已是三天之后。
他站在镜室中央，手中握着那枚青铜双鱼钥。
钥匙温润如玉，内里似有液体流动，仿佛蕴藏着一条微型银河。
“下一步……”他喃喃，“是打开太虚通道。”
然而就在此刻，整座苍天塔剧烈晃动！
警钟长鸣，九层之上光芒紊乱，一道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响彻四方：
“逆子归来，当诛！”
姜闻抬头望去，只见顶层光幕裂开，一道身穿紫金帝袍的老者踏空而出，手持权杖，眸光如狱。
“塔主……”姜闻眯眼，“你果然还活着。”
“我不是塔主。”老者冷冷道，“我是‘监天司’派驻此界的执法使。你的行为已触犯禁忌条例，擅自激活道种，扰乱因果序列，现判处你??永锢黑渊，魂魄分解！”
姜闻冷笑：“你们才是真正的囚徒吧？维护虚假秩序，扼杀真相觉醒者。我不怕你。”
“不怕？”执法使大笑，“那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力量！”
他举起权杖，天空骤然裂开，一只遮天巨手探下，五指如山脉般压来！
姜闻双手合十，心源道种全力催动，口中默念镇狱诀。
金色虚影再现，堕仙残影执剑凌空，一斩破天！
轰隆??！！！
天地失色，风云倒卷。
然而那只巨手仅仅裂开一道缝隙，便迅速愈合。
“蝼蚁。”执法使轻蔑一笑，“你以为区区道种就能对抗系统意志？它不过是残渣罢了。真正的‘天尊’早已被抹除，而你……不过是复制体。”
姜闻心头一寒。
复制体？
难道……自己并不是真正的穿越者，而是某个实验产物？
不。
他摇头。
无论真假，此刻的他，就是他自己。
“你说我是残次品也好，复制品也罢。”他缓缓升起，周身金焰燃烧，“只要我还站着，只要我还想追寻真相??我就永远是那个，能斩开虚妄的人。”
他举起青铜钥，迎向巨手。
“这一剑，为贞！”
“这一剑，为真龙！”
“这一剑，为所有不甘蒙昧的灵魂！”
堕仙残影咆哮，剑光撕裂苍穹！
大战，就此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