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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一章 天河

    姜闻将莲台上的女婴轻轻抱起,入手只觉温润轻盈,仿佛捧着一团灵雾。

    他低头细看,女婴眉宇间宝光流转,肌肤莹白透亮,这般灵秀模样,和记忆中姜文姬却是有七分神似。这等发现让他感到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

    第四层的阶梯由黑曜石铺就,每一步踏下,都似踩在亡魂的脊梁上。姜闻走在最前,剑尖轻点地面,划出一道细长的火痕??那是纯阳之气最后的余烬,在这阴煞遍布之地,竟还能辟出一线清明。

    身后八十七人紧随而入,瑞已开始咳嗽,嘴角渗出血丝。护体金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裂缝如蛛网蔓延于胸口。他咬牙撑住,低声对身旁断腿老者道:“撑住……再撑一会儿……只要能看见塔心……我们就赢了。”

    “我们?”老者冷笑,眼中却有泪光,“我早就不信‘我们’这个词了。可今天……我又想信一次。”

    话音未落,前方骤然亮起血红光芒。第四层入口悬浮着三具青铜傀儡,通体刻满符咒,眼眶中跳动着猩红火焰。它们手持巨斧,缓缓转身,朝着众人迈步而来。

    “血奴傀。”陆昭低喝,“九长老用死囚与妖兽融合炼制的杀器,刀枪不入,力大无穷!”

    “那就烧了它。”姜闻冷声,剑锋一转,自袖中抽出一张黄纸符???那是他在道观闭关时,以心头血为墨、桃木为骨所绘的**五雷破煞符**。此符一生仅能画三张,耗损寿元,如今已是最后一张。

    他咬破指尖,在符上补完最后一笔,猛然掷出!

    “轰隆??!”

    五道紫雷自虚空中劈落,直击中央傀儡。电光炸裂,青铜躯体崩开裂纹,猩红火焰剧烈摇曳。但不过瞬息,那傀儡竟又站起,断臂处伸出骨刺,嘶吼扑来。

    “没用!”瑞急喊,“它们靠命源核供能,只要核心不毁,便杀不死!”

    姜闻眼神一凛,忽然跃身而起,脚踏左侧傀儡肩头,借力腾空,剑光如瀑倾泻而下??

    “斩!”

    剑刃劈入其颈间缝隙,一抹幽蓝晶核暴露而出。姜闻左手结印,真言出口:

    “太虚无极,敕令破邪!”

    青玉太虚令应声共鸣,一道古老印记自符牌飞出,烙印于晶核之上。刹那间,晶核爆碎,傀儡轰然倒地,化作一堆废铜烂铁。

    “原来如此!”姜闻喘息着落地,“命源核虽强,却惧太虚令镇压!你们两个,也一样!”

    剩下两具傀儡同时怒吼,双斧交击,掀起腥风血浪。姜闻不退反进,身形如鬼魅穿梭其间,每一剑皆精准刺向关节缝隙。陆昭亦提戈助战,长戈横扫,将一傀儡拦腰斩断;瑞拼尽最后一丝阳气,扑向另一傀儡背后,双手插入其背甲,硬生生撕开护板,露出第二枚晶核。

    “姜闻??现在!”

    姜闻剑尖一点,再度催动太虚令。

    “破!”

    雷火交织,晶核粉碎,余波震得整层塔楼颤抖不止。壁画剥落,露出内里斑驳碑文??

    【百溪与太虚盟约:共守苍生,不堕人心。若有违者,天地共诛。】

    字迹斑驳,却仍清晰可辨。

    “盟约……”瑞喃喃,“他们早就背叛了……”

    姜闻望着那行字,沉默良久,终是抬手一掌拍下。

    “轰!”

    石碑碎裂,尘埃飞扬。

    “旧约已毁,新账该清。”

    门开,第五层现。

    这里没有灯火,唯有无数漂浮的魂灯,每一盏都映照出一张孩童的脸。他们在笑,在哭,在奔跑,在被拖入黑暗。墙壁上悬挂着一本巨大的册子??《献祭名录》,翻开的一页写着昨日的名字:**阿禾,七岁,血脉纯净,自愿登塔。**

    “自愿?”姜闻冷笑,伸手翻开前页,密密麻麻全是名字,最小的不过三岁。

    “他们从不让人拒绝。”陆昭声音沙哑,“每逢新生儿降生,长老便会以‘神启’之名定下命运。若家中反抗,全家皆成活死人,投入天坑喂煞。”

    姜闻双拳紧握,指甲陷入掌心。

    他知道,这不是修行界的残酷法则,这是披着神圣外衣的食人盛宴。

    “我要烧了这本书。”他说。

    “不行!”瑞突然阻止,“这是证据!是百溪千年苦难的见证!若毁了,后人如何知晓真相?”

    姜闻顿住。

    片刻后,他取下道袍外衣,将整本名录裹起,背于身后。

    “那就带出去。让每一个活着的人,都看看他们的‘荣耀’是怎么来的。”

    继续前行。

    第六层是一片水池,漆黑如墨,水面漂浮着无数胎儿模样的畸胎,蜷缩沉浮,口中发出微弱呜咽。池中央立着一根玉柱,柱上铭文写道:**“育灵池:萃万民精血,养命源初胎。”**

    “他们在培育新的命源核……”陆昭脸色惨白,“用未成形的生命,炼制永生之基!”

    姜闻怒不可遏,拔剑欲斩玉柱。

    就在此时,水中骤然升起十二条黑影,皆为人形,却四肢扭曲,头颅畸形,皮肤透明可见内脏蠕动。它们无声游来,速度快如鬼魅。

    “护法阴童!”陆昭惊呼,“九长老以亲生子女为材,炼成不死仆从!传说他们每隔百年便诞下一子,亲手献祭,换取寿元增长!”

    姜闻瞳孔猛缩。

    这些怪物,竟是长老们的骨肉?

    但他没有迟疑。

    剑光如昼,斩断第一只阴童脖颈。黑血喷溅,落地即燃,腐蚀地板发出刺鼻恶臭。其余阴童扑至,利爪抓向姜闻面门。他旋身避过,反手一剑贯穿其胸,太虚令光芒一闪,将其魂魄封于符中。

    “你们不是护法,是罪证!”他怒吼,“你们的父亲吃人血长大,连自己孩子都不放过!这样的宗门,配称‘圣地’吗?!”

    一语落下,剑势暴涨。

    他施展出观中秘传的**七星断厄剑阵**,七道剑影环绕周身,每一步踏出,便有一盏魂灯熄灭,象征一名无辜者的解脱。剑光纵横,阴童接连崩解,最终只剩最后一只跪伏于地,双手抱头,发出凄厉哀嚎。

    姜闻停剑。

    他看着那扭曲面容,竟依稀能看出几分稚气。

    “你也有名字吗?”他问。

    那阴童缓缓抬头,口吐人言,声音稚嫩:“爹……说我是祭品……没名字……”

    姜闻闭眼,一剑穿心。

    “你叫‘无名’。”他低声道,“从今往后,百溪不会再有无名的孩子。”

    池水干涸,玉柱崩塌,育灵池彻底毁去。

    第七层,门扉紧闭,门前立着一块石碑:**“非九长老不得入内”。**

    太虚令自动飞出,贴于碑上。青光流转,碑文逐字褪色,显现出真正内容:

    【第七层禁令:严禁任何人探查饲血大阵源头。违者,魂炼九幽,永世不得超生。】

    “这才是真正的禁忌。”陆昭低语,“当年师父便是因踏入此层,才遭镇压。”

    姜闻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屋内空旷,唯有一面巨大铜镜悬于墙上。镜面起初模糊,渐渐浮现画面??

    九长老围坐密室,面前摆着九颗心脏,皆泛着淡淡金光。他们一边吞食,一边低语:

    “今年血气不足,得多送几个孩子上来。”

    “东村那个女婴,天生灵脉,留到十二岁再取心最佳。”

    “外面传言渐多,是否该清理一批质疑者?”

    画面切换,一名青年质问长老为何每年都要献祭,下一瞬便被按入血池,化作白骨。

    姜闻看得睚眦欲裂。

    但这还不是尽头。

    铜镜再变,显现出更隐秘的一幕??白发老者独坐塔底,手中捧着一颗跳动的心脏,轻轻抚摸,如同对待挚爱。

    “我的儿啊……”他喃喃,“只要你还在,我就永远不死。哪怕世人唾骂,我也要把你的血,流遍百溪每一寸土地……”

    姜闻浑身剧震。

    原来如此。

    所谓的“命源核”,根本不是天材地宝,而是活人之心凝聚而成的邪物。而九长老所谓的“永生”,不过是靠着吞噬亲人、族人、乃至天下无辜者的性命苟延残喘!

    “你们不是修士。”姜闻一字一句道,“你们是蛆虫,趴在苍生身上吸血的蛆虫!”

    他挥剑砸向铜镜。

    “铛??!”

    剑刃崩出缺口,镜面却毫发无损。

    “没用的。”陆昭苦笑,“这是‘因果镜’,记录的是真实发生之事。毁不去,也逃不开。”

    姜闻盯着镜中白发老者的眼睛,忽然笑了。

    “我不毁它。”他说,“我要让它照进阳光。”

    第八层,通往塔心的最后一道关卡。

    此处布满机关陷阱,地板之下埋藏着千根毒针,天花板悬挂着九口血钟,每一声响都能引动心魔幻境。墙上刻满诅咒文字:**“擅入者,魂归饲阵,血饲万年。”**

    姜闻取出太虚令,正欲破解禁制,胸口却猛然一痛。

    “噗??!”

    鲜血喷出。

    纯阳镇厄印彻底碎裂,化作灰烬飘散。身后八十七人中,已有十余人身体溃散,魂体开始被塔内煞气侵蚀。

    “撑不住了……”一人跪倒在地,皮肤迅速灰败。

    “不能倒!”瑞嘶吼,“想想你们的孩子!想想那些没能活下来的人!”

    姜闻抹去嘴角血迹,抬头望向第九层方向。

    他知道,若再不前进,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于是他盘膝坐下,撕开道袍,露出胸前最后一道符印??那是他在观中最后一夜,以三年寿元为代价,请动北斗星君降下的**星枢护命符**。

    此符可短暂逆转阴阳,将死气化为生机,但一旦激发,施术者必遭反噬,轻则瘫痪三年,重则当场暴毙。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洒在符上。

    “星斗列位,逆命改机!护我同伴,续其残魂??启!”

    金光再起,比之前更加炽烈。

    一道星河虚影自天灵冲出,洒落众人头顶。灰败的皮肤重现血色,溃散的魂体重新凝实。八十七人齐齐睁开眼,仿佛重生。

    而姜闻,却口鼻溢血,双目失神,几乎瘫软在地。

    “你疯了吗?!”瑞扶住他,“你已经废了一身修为,现在连命都不要了?!”

    姜闻咧嘴一笑,牙齿染血:“我说过……我修的是护世之道。”

    他挣扎起身,拄剑而立。

    “走。最后一层。”

    第九层,塔心所在。

    门开之时,天地失声。

    屋内中央,是一座巨大的青铜祭坛,形状宛如心脏,表面流淌着暗红血液。祭坛上方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晶体??通体赤红,内部似有万千冤魂哀嚎翻滚,正是**命源核**!

    四周墙壁镶嵌着九具棺椁,每一具都连接着一条血线,延伸至命源核之中。那是九长老的“本命棺”,只要核不灭,他们便不死不休。

    而在祭坛边缘,站着九道身影。

    九长老到了。

    “姜闻。”白发老者微笑,“你果然来了。”

    “我知道你们的计划。”姜闻冷冷道,“想让我打开密室,取出命源核,然后把我当成新阵眼镇压于此,继续供养你们的永生梦。”

    老者抚须轻笑:“聪明。但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非要你来吗?因为命源核认主??只有持有完整太虚令、且心怀大义之人,才能触碰它而不被反噬。你是唯一符合条件的‘钥匙’。”

    “可惜。”姜闻缓缓举起太虚令,“我不是钥匙。我是锤子。”

    他一步踏出,剑指苍穹。

    “今日,我以太虚门最后传人之名,宣告:饲血大阵,就此终结!”

    太虚令脱手飞出,直击命源核。

    “找死!”女子厉喝,挥手打出一道血印。

    其余长老齐动,九道血光交织成网,欲阻太虚令前行。

    但就在这一刻??

    塔底传来一声巨响!

    那口青铜巨棺终于破裂,一道金光冲天而起,伴随着一道跨越三千年的怒吼:

    “陆昭??我徒儿??我回来了!!!”

    众人回头,只见一道残破道影自地底升腾而起,披着焚尽的道袍,手持断裂玉符,正是当年被钉为阵眼的**萧玄一**!

    他的魂魄未曾消散,而是被太虚令唤醒,借着姜闻的执念与陆昭的怨气,逆命归来!

    “师父!”陆昭泪流满面,跪地叩首。

    萧玄一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姜闻身上。

    “好孩子。”他轻声道,“你做到了我未能完成的事。”

    随即,他抬手一招。

    命源核剧烈震动,竟主动脱离祭坛,飞向太虚令!

    “不!!”九长老齐声嘶吼,纷纷扑出。

    但已晚了。

    双符合一,青光万丈,照彻九层。

    古老的咒文自虚空浮现:

    **“太虚逆命,断锁焚渊。天地为证,邪阵当湮!”**

    轰??!!!

    命源核炸裂!

    恐怖的能量席卷全塔,九具棺椁瞬间崩毁,血线断裂,九长老尽数吐血倒飞。他们的身躯开始衰老、腐朽,寿元随着命源核的毁灭而急速流逝。

    “不可能……我们明明……已经……”白发老者颤抖着伸出手,看着自己的皮肤一块块剥落,露出森森白骨。

    “你们忘了。”姜闻站在崩塌的祭坛上,声音平静,“人命不该用来换寿命。道,也不该建立在尸山血海之上。”

    塔身剧烈摇晃,砖石坠落,火焰升腾。

    “快走!”陆昭拉住姜闻,“塔要塌了!”

    “等等!”瑞突然指向窗外,“你看外面!”

    众人望去??

    只见苍天塔倒塌之际,天际竟裂开一道缝隙,阳光首次照入百溪山谷。那些常年笼罩的血云,正在消散。天坑中的活死人纷纷抬头,泪水滑落。有的甚至发出嘶哑的呼喊,像是找回了人性。

    而在山谷之外,村落里的人们推开房门,第一次走出家门,望向那座曾被视为神迹的高塔。

    它正在崩塌。

    不是被雷劈倒,不是被风吹垮。

    而是被一个道士,一柄剑,一颗心,亲手推翻。

    “结束了。”萧玄一的身影开始淡化。

    “师父!”陆昭扑上前,“别走!”

    老人摇头,微笑:“我等了三千年,只为看到这一天。现在,我可以安息了。”

    他又看向姜闻:“谢谢你,替我完成了道。”

    金光散去,魂影归虚。

    塔塌最后一刻,姜闻抱着名录冲出,瑞与陆昭断后。巨石砸落,烟尘蔽日,待众人跌出塔门,回望之时,苍天塔已化作一片废墟。

    风,终于不再带血。

    百溪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围着废墟,沉默不语。

    许久,那断腿老者走上前,捡起一块残碑,上面还刻着“荣耀”二字。他看了看,猛地摔在地上,一脚踩碎。

    “荣耀?”他冷笑,“这是耻辱碑!”

    人群骚动起来。

    有人开始哭泣,有人怒吼,有人焚烧曾经的祭服。孩子们躲在大人身后,好奇地看着这一切。

    姜闻坐在废墟边缘,筋疲力尽,修为尽废,寿元折损,一身伤病。

    但他笑了。

    瑞走过来,递上一碗清水。

    “接下来呢?”他问。

    姜闻仰头饮尽,望向远方。

    “回道观。”他说,“种菜养鸡,清修度日。”

    “可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

    “是啊。”姜闻轻声道,“但我还是个道士。”

    风拂过山谷,带来泥土与新生的气息。

    三千年的谎言落幕,百溪的黎明,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