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带路党出现的有些突然，让人很难不怀疑是某种陷阱。
毕竟这黑色黏菌一直都鬼鬼的，也从来没有过说话的先例，突然变成这种纯良的模样，实属是有点罕见。
“你为什么要叫我主人？”张泽好奇道。
这一次，那些黑色黏菌不再摆字，如同晶体震荡的声音在张泽和腐姬耳边回响。
“主人，就是主人，您回到了这里，请您带我回归原初。”
听着这莫得感情的声音，张泽敷衍道，“主人.你主人我现在有些忙，你先等一下。”
“好的.主人。”
在安抚好这黏黏的黑坨坨后，张泽向那皇城外看了一眼。
他发现萧猫娘仍然和舅老爷战在一处，并未顾及这边，在进入皇城后，他留下的那些符箓和暗钉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而阿璃这时也不用张泽提醒，已经开始悄无声息的在脚下挖洞，它没用之前那种烧包的挖法，而是和没事人一样一边吹着漏气的口哨，一边用脚画着圈。
虽然这样看起来更可疑就是了。
在阿璃挖洞的当，腐姬想偷摸抠一点黑色黏黏过来，亲手摸摸，看看这玩意到底是不是自己当年的好舍友。
然而还没等她上手，那黑色黏菌却突然进入了攻击模式，异形的刀剑拟化成型，骇人的威压笼罩在变身小小骨灰盒的腐姬上方。
那范围拿捏的很死，就只笼罩腐姬，跟在她头上画了个圈一样。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腐姬一跳，只是还不等她反应，就听那黑色黏菌道。
“你不许碰我？你个下仆！”
腐姬，“？”
就很莫名，给腐姬气笑了。
最近这几年，腐姬在千机阁当吉祥物简直爽的一比，何时受过这种指指点点。
哪怕在过去，最差也是被人当做邪神来投喂，这下仆的说法，可从来都没有听过。
而就在腐姬准备虎躯一震，去踩它脚时，却见张泽把手伸了过来想要劝架。
因在白玉京中无法死亡，张泽的胆子现在大的一比。
可是，他刚把手伸到黑色坨坨面前，那拟化而成的锋锐剑阵立刻萎了下来，
“主人.”
腐姬，“.”
差别对待的有点明显了属于是。
看着这些等级分明的黑色坨坨，张泽也是无语，他上前摸了摸那探出的前端。
那动作，完全是摸毛毛狗头的手法。
他就是单纯的想摸摸这东西的手感，看看是否和腐姬一样。
只是在接触的一瞬间，他先是读取了那黑坨坨支离破碎的记忆。
随后他那被腐姬种下，融化神魂之中，那一缕名为‘同化’的万法之源碎片，忽然变得清晰了起来。
与此同时，张泽的感知忽的扩大，圣土之中，无数如尘埃般的光点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包括那些被小腐姬吞下的碎片。
其中最大的那一团，就在这皇城的地下。
那是一团如残月般的光团，上半缺了大块，表面坑坑洼洼，内里最核心处空空荡荡。
既像月亮，也像一块被虫蛀了的苹果。
想来这就是萧景收集的万法之源碎片。
而除了这最大的一团以外，其余的碎片全部都开始向他汇聚，而在汇聚的过程中，他仿佛与圣土融为了一体。
山河草木，皆为血骨，万物化形，在他一念之间。
这种感觉相当奇妙，甚至在他感知中的某个地方，连四洲的存在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不是宇宙中的星球，也不是脚下的大地，而真的是位萝莉妈妈。
自己仿佛成为了和祂等身的存在。
就在张泽即将沉迷，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时，他耳边响起了阿璃的声音。
“oi！醒醒！别忘了回家吃饭！”
阿璃的声音将张泽从迷失中拉了回来，他睁开眼睛，松开拉着黑坨坨的手，如同溺水的人回到了岸上。
张泽看向自己的手，黏糊糊的粘液似乎已经与皮肤融为了一体，怎么甩也甩不下去。
并且，他的脚也和地面连接在了一起，用力一抬，扯断根根菌丝。
似乎刚刚阿璃的提醒再晚一点，他就要和这白玉京融成一体。
施展先天道体把自己复原后，张泽看向黑色坨坨。
虽然这种形容有些变态，但在经过刚刚的接触后，他已经可以百分百确认，至少这一坨，已经彻底变成了他的形状。
在张泽看黑坨坨时，黑坨坨也在‘看着’张泽。
“主人.为什么.为什么不合为一体.”
“你先去殿外，我等会再叫你，合体的事也等会再说。”
“好的.主人。”
黑色的黏菌如潮水般退去，退出大殿，没入地下的砖缝之中。
他看着腐姬，回忆着自己刚刚的感受道。
“这些黑色黏菌就是被炼化过的九虺，萧景的目的也确实是为了与这白玉京融为一体，然后成为和四洲等身的存在。
“至于成功之后，他是要吞并四洲，还是与天同寿，那就不知道了。
“不过放心，这个愿望他永远也无法实现。”
腐姬这时已经控制着剑灵，从方便活动的小骨灰盒形态，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并气鼓鼓的看着张泽。
“为什么？”
她不是在和张泽生气，而是在生气那黑坨坨叫她下仆。
张泽没理会腐姬的独自怄气，他继续说道。
“因为想要重回原初，最根本的关键便在万法之源，而万法之源想要重新弥合，关键又在我身上。
“你当年把那碎片塞到了我的神魂之中，如今我好像成为了弥合万法之源的核心。
“所以，其实只要我不落到他手里，那萧景哪怕在这里再呆千年，万年，他也凑不齐那万法之源。
“万法之源不齐，一切都是空谈。”
腐姬立刻明白了张泽的意思。“那我先想办法送你出去？”
但张泽却摇了摇头，“晚了，我现在出不去了。”
腐姬，“？”
张泽指向门外，大殿门口的石板路上，一枚石板此时已经变成了黑色，两根黑色的触手从石板上探出，正直勾勾的盯着大殿。
“我已经被它盯上了，而且我也不能走。”
见腐姬不解，张泽解释道。
“想让白玉京重回原初，除了白玉京本身，你，九虺，还有万法之源缺一不可。
“在这个融合过程，萧景他选择将你取而代之。
“但有个问题是，他可以模仿你的思维方式，却不能真的成为你这个存在本身。”
关于变腐姬这事，其实很早就有闲出屁的大佬试过。
在经过腐姬同意后，龙虎山、天宗、御兽宗、妖族一些精通化形之法的大佬，都尝试过将自己转化成类似腐姬的生物，或者在不通过腐姬分裂的情况下，培育出一个无意识的‘腐姬’。
可惜都失败了，根本没有一点点成功的可能。
就如同腐姬此世唯一。
见腐姬想起这事后，张泽继续说道。
“对萧景来说，最稳妥的办法肯定是抓到你，然后将你炼化成空壳后取而代之。
“但好在你当年啥也不干，就是闷头在四洲地下挖洞干饭，根本不露踪迹，他只找到了九虺，却没有找到你。
“所以，萧景只能另辟蹊径，将抓到的九虺一分为二。
“一份仍作为九虺存在，而另一份则被他抹去一切，并在炼化后，制成了你的替代品，也就是黑色黏菌。
“毕竟，你们本就同源，这么干也不是不行。
“而这些黑色黏菌，又被它一分为二，一半被他捏成了自己的肉身，并与之融合。
“剩下的的另一半，则被他当成了备用储备留在这皇城之中。”
“也就是刚刚那些叫我主人的黑坨坨。”
腐姬这时也明白了过来。
“啊，我懂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如今重新融合，回到原初的条件其实已经集齐。
张泽是最关键的万法之源的核心，万法之源能不能重新融合，全看张泽的意思。
腐姬是腐姬，白玉京就在脚下。
而那这些被炼化后无意识的黑色黏菌，本质上还是九虺。
就和麻将三缺一一样，别管你会不会，反正得自动上桌。
这些暂时不在萧景的控制之下，作为备用身体的无意识黑色黏菌，在张泽和腐姬踏入皇城的那一瞬间，重新拥有了意识。
虽然它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因为本能的驱使，它却成为了这几者之中，最迫切想要回归原初的一方。
这也是它一见到张泽，就一直叫张泽主人的原因。
从位格上来讲，张泽确实是它的老大。
一直在一旁旁听的阿璃，忽然发现了一个华点，它摆着手指说道。
“唉，不对啊，如果按你这么说的话，那岂不是说这里没萧景什么事了？”
张泽看着阿璃，“是啊就是没他什么事了，现在正主回家，小偷滚蛋不是很正常吗。
“所以我才说我不能走，现在是让萧景滚出白玉京的最好时机。”
此时萧景的‘肉身’已经有一半变成了张泽的形状，跟在他的身后屁颠屁颠的叫张泽主人。
而剩下那一半‘肉身’，目前还能控制，则全仰赖那些被他挂着荡秋千的倒霉蛋前辈。
等张泽把前辈们救下，切断了链接，那些在外作战的萧猫娘必然自我崩溃消解。
同时萧景也将失去对白玉京的控制。
然后等辛辛苦苦收集来的万法之源再被人夺去
那确实如阿璃所说，届时，这白玉京之事就真的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贼人谋划万载，到头来正主回家，自己却成了臭外地的。
而且还要被正主蛐蛐，‘你怎么在你自己的身上写我的名字。’
悲哀。
此时疑惑已经明了，只是腐姬却还气鼓鼓的嘟着嘴。
“道理我都懂，但它凭什么叫我下仆，它那么黑。”
她还在纠结这事。
张泽，“.”
对于这个问题，他也不懂，所以张泽抬手唤来了那躲在殿外的黑色黏菌。
黑色黏菌，“主人.合体。”
张泽，“合体之事不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先沐浴更衣，再则良辰吉日才可，毕竟你也不想你的丈夫呸，我是说合体失败吧。”
黑色黏菌‘看着’张泽，“沐浴更衣.是什么？”
张泽，“.”
不再和这黑色黏菌逗闷子，他指着腐姬道，“这事以后再和你解释，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叫她下仆。”
黑色黏菌，“主人是第一，我是第二.那她不就是需要跪在地上，每日磕头拜见，服侍我的下仆吗？”
不晓得为何，它一说这事口条就变得流利了起来。
腐姬，“喂，我凭什么服侍你！”
黑色黏菌，“因为你不配服侍主人，所以，只能服侍我.主人只能由我来服侍，和我合体。”
张泽腐姬，“.”
在二人无语的当儿，阿璃又拿出了它的小破录音机，偷偷记录下这罪孽深重的发言，留到日后勒索张泽之用。
但张泽却没想这么多，他只觉得这黑坨坨黏菌是烂完了，目前急需正确的教育，他轻咳一声道。
“我们现在不讲究这个了，这属于东齐的封建糟粕，现在咱新时代的修士讲究自力更生，你别叫它下仆了。”
黑色黏菌，“哦，但修士是什么？”
张泽，“修士就是修仙的人，在我们四洲.”
黑色黏菌，“四洲.是什么？”
张泽叹了口气，只道是教育工作任重而道远，他抬手道，“先带我去那个挂着许多人荡秋千的地方，我们先把他们救下来。”
黑色黏菌，“然后就合体吗？”
张泽，“咳，我说了，合体之事暂且搁置，回头再议。”
黑色黏菌，“再议.是什么？”
张泽，“.”
面对无尽的问题，张泽放弃了解答，他只是一味的不语，让黑色黏菌在前带路。
在黑色黏菌的指引下，张泽三人穿过大殿，向深处行去。
一路前行，张泽边走边对照着从舅老爷那得来的皇城地图，和自己刚刚与黑色黏菌接触时看到的景象。
在皇城的中心，沿着那大殿向下，是一条螺旋如同蚊香的甬道，甬道内并非全无防备，每隔一段路程便有空室串联，同时机关法阵遍布。
只是这些法阵和机关如今却全失了用处。
比如就像现在这样。
张泽停下脚步，身前那绝杀之阵从内部崩解，破碎的符文与法器碎片四散，黑色黏菌探出触手，将这些碎片与混乱的灵气，尽数捕获，吞入体内。
有带路党在，什么陷阱都是摆设。
“主人，安全了，这边请。”
黑色黏菌重新凝聚成型，也不知是出场设置还是和腐姬较劲，她也变成了腐姬的模样。
只是那眼神却有些呆呆的，而且也无法维持太久，没过一会，就会再次崩解成一坨。
所以张泽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呆呆姬。
这名字听起来怪怪的，腐姬提出建议，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然而却被呆呆姬本人凶了道，“下仆，不许提出意见！我喜欢！”
腐姬，“.”
腐姬现在鼓得和河豚一样，要不是自己大部队不在，且正事要紧，不然必须要让这黑坨坨知道谁才是大小王。
把她按在地上，狠狠的踩她的脚！
在破开最后一道门扉，带路党呆呆姬带着张泽来到了皇城的最中心。
那是一个被阴阳二分的空间，下方是一面漆黑的镜湖，在镜湖之下，那残破的万法之源缓缓旋转。
而在上方，纯白色的空间看不到边界，那些被拿下的前辈们，正被吊在那里，双目紧闭，晃啊晃啊的荡着秋千。
阿璃坐在张泽的头顶，仰头看着，“怎么把他们取下来，拿剪子剪吗？”
“不行哦。”呆呆姬这时又凝聚成了人形，忽然开口道。
然后在众人看向她时，她做了个亲嘴的动作。
“他们里面.有脏东西，想救，主人你要用嘴吸出来.”
张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