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率这么快…”
觉察身体情况,苏晨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化作沉思,“取悦大尊的好处很多啊。”
“但现在,好像只有击败认可之人这一条,不知道是不是获取了第二种就职要求,才导致他活跃了些。”
...
夜风卷过废墟般的广场,碎裂的符柱残片在月光下泛着冷铁般的光泽。空气中还残留着灵能激荡后的余韵,像是无数细小的针尖划过皮肤。鸿煊站在原地,掌心紧握成拳,指甲已嵌入血肉,可他浑然不觉痛楚。他的意识仍在那条记忆之河中沉浮??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深渊里捞起一段被掩埋的真相。
徐思远缓步落下,素衣拂尘,星辉竹简在她手中轻轻颤动,仿佛感应到某种古老契约的苏醒。九道模糊身影环绕其后,每一尊皆无面容,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他们不是实体,而是三百年前那些未能逃出生天、魂魄被封印于“蜕皮仪式”中的失败者残念。
“你们听见了吗?”徐思远轻声问,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每一个人的心防,“那是千万次无声呐喊的回响。”
有面神子缓缓转身,虚影终于凝实为一具修长人形,面容依旧变幻不定,但眼神却前所未有地清明。“我等这一天,等了三百年。”他说,“不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了权力……只是为了‘存在’二字能真正属于我们。”
石韵舟踉跄后退,背抵断墙,额角渗出血丝:“你根本不懂!若非这些改造技术,人类早就在妖族与荒兽的夹击下灭绝!牺牲是必要的!秩序必须维持!”
“所以你就用孩子的命去填?”强雪燕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如刀刮铁,“我妹妹……才八岁,就被判定为‘优质载体’,送去资源司做‘龙血融合实验’。你们告诉我她是‘为国捐躯’,可她的骨灰盒里装的根本不是灰,是一块发黑的晶核!”
她猛然撕开左肩衣袍,露出一道狰狞疤痕,其中一点暗金微光不断跳动:“这就是你们给我的‘荣耀’?一头半龙化的怪物?我不配做人,也不再是龙??我只是你们造出来的一件兵器!”
明霖低头看着自己耳后的芯片接口,指尖微微颤抖。他曾以为那是家族赐予的恩典,是他能以六阶实力跻身高层的核心依仗。如今看来,那不过是一枚定位器,一条随时可以引爆的精神锁链。
“难怪每次晋升,我都梦见有人在我脑子里说话……”他苦笑,“原来我一直活在别人的剧本里。”
伍辰沛缓缓走到滕良身边,低声道:“你早就知道了?”
滕良沉默片刻,点头:“我知道一部分。但我也是最近才确认??‘织梦者’的能力,并非天赋,而是植入的灵魂碎片自带的本能。我们这些人,每一个所谓的‘天才’,其实都是某个死去之人的复刻或拼接。”
“那你呢?”伍辰沛盯着他,“你的精神力为何如此特殊?连有面神子都能引导而不排斥?”
滕良抬起手,掌心浮现一抹幽蓝光芒,形状竟与鸿煊体内的晶体残影完全一致。“因为我也是第十九号实验体。”他平静地说,“只不过,我是失败品。融合度不足七成,被视为‘残次体’,流放边疆。而鸿煊……是唯一成功的容器。”
鸿煊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你说什么?”
“我不是你的朋友。”滕良看着他,目光复杂,“我是你的一部分??被剥离出去的那一半人格,在外界独立成长了二十年。我们的记忆不同,经历不同,但灵魂本源同出一脉。这也是为什么我能进入你的识海,唤醒那些被封锁的记忆。”
全场一片死寂。
鸿煊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曾并肩作战的男人,喉咙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曾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奇迹,是打破桎梏的第一人。可现在,他甚至连“自我”都无法确定。
“所以……我到底是谁?”他喃喃道。
“你是选择成为自己的那个人。”徐思远走上前,将一枚银色徽章递向他,“审判官之印。它不会赋予你力量,只会见证你做出的每一个裁决。你可以选择清算过去,也可以选择宽恕。但无论结果如何,都必须由你亲口宣判。”
鸿煊伸手接过,金属触感冰凉刺骨,却让他心头一阵清明。
就在此时,地面忽然震动起来。
远处元都中心塔楼轰然炸裂,一道赤红光柱冲天而起,直贯云霄。紧接着,数十道黑影自四面八方疾驰而来,皆身穿玄甲,胸前烙印着一只闭合的眼睛??王庭监察卫!
“来了。”苏晨低声说,终于从角落走出,“他们终究不会坐视这一切。”
徐思远神色不变:“正合我意。王庭若不动,世人便不知变革之必要。既然他们要战,那就让全天下都看看,所谓‘至高秩序’,是如何践踏人性的。”
话音未落,第一波攻击已然降临。
三十六名监察卫同时结印,空中凝聚出巨大的封禁法阵,名为“九狱锁魂图”。此阵专克精神类职业者,一旦成型,方圆十里内所有非纯血灵环持有者都将遭受灵魂灼烧之苦。
“天真。”有面神子冷笑一声,身形化作万千黑雾散开,随即在法阵核心重组,“你们以为我还怕这种东西?当年就是我亲手设计了它的原型!”
他双手撕裂虚空,竟从虚空中抽出一根断裂的锁链??正是三百年前镇压初代无面者的刑具残骸。他将其插入法阵中枢,逆向激活符文序列。
刹那间,原本压制他人的法阵骤然反转!
三十六名监察卫齐齐吐血,灵环崩裂数个。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记忆正在被强行抽取,化作一幅幅画面投射于空中:
一名少女在实验室中哀嚎,全身皮肤不断脱落又再生,只为测试“龙鳞移植”的极限;
一位老学者被绑在祭坛上,脑颅打开,意识被迫连接数百台功法推演机,直至精神枯竭;
还有无数婴儿被浸泡在营养液中,编号排列,等待命运裁决……
“这些都是你们亲手签署批准的项目!”有面神子怒吼,“你们嘴上说着‘为了人类未来’,实际上却把同类当成材料消耗!今天,我要让所有人看清你们的真面目!”
人群开始骚动。
越来越多的职业者发现自己体内有异样反应??那些被植入的晶核、符纹、基因药剂残留物,竟在共鸣中产生排斥现象。有人跪倒在地抽搐,有人双眼流血仍嘶吼不止,更有人直接爆体而亡。
“不好!”鲁铠大喝,“这是连锁排异反应!如果不能及时稳定,所有接受过改造的人都会经脉逆行、五脏俱焚!”
“那就给他们新的选择。”徐思远抬手,竹简展开至最后一卷,“禁忌知识库?第七层??‘自由转化协议’,现正式开放。”
一道柔和星光洒落,笼罩住所有痛苦挣扎之人。
苏晨感受到一股温润能量涌入体内,竟开始缓慢剥离他脊椎处那枚微型控制芯片。与此同时,脑海中响起一段古老语音:
>“凡自愿放弃原有灵环者,可转入‘无契之道’。此道不倚外力,不拘形态,唯凭本心演化职业。代价:舍弃现有修为,重归零阶,自行摸索新路径。”
这不是恢复自由,而是一场彻底的重生。
“我愿意。”强雪燕第一个站出,主动震碎灵环。金色龙魂咆哮而出,却被她以意志强行压缩,融入丹田深处,“这一世,我要做一个真正的人,哪怕从头再来。”
“我也愿意。”明霖扯下耳后芯片,鲜血直流,“我不想再做家族的提线木偶。”
“算我一个。”伍辰沛撕裂胸口符印,任由黑烟逸出,“为了我弟弟,也为了我自己。”
一人站出,百人响应。
短短片刻,上百名职业者自愿解体灵环,投身未知之路。他们的旧有力量消散于天地间,化作点点荧光,汇聚成一条缓缓旋转的星河之带,环绕整座城市上空。
石韵舟看得目眦欲裂:“你们疯了!没有灵环体系,人类如何对抗域外邪灵?如何抵御妖皇复苏?你们这是在毁灭文明!”
“不。”鸿煊一步步走向他,手中审判官之印熠熠生辉,“我们是在重建文明。真正的力量,不该来自掠夺与欺骗,而应源于觉醒与选择。”
他举起印章,朗声道:“石韵舟,原资源司长,无面计划主理人之一,经集体记忆验证,共主导三百二十七次非法人体实验,造成至少一千四百三十六名少年死亡,七百余人精神崩坏沦为行尸走肉。现依据《新生律》,判处你三项刑罚:
一、剥夺灵环与职务,终身监禁于悔罪塔;
二、开放全部记忆供公众查阅,作为历史警示;
三、以其毕生所学,协助建立‘自由转化学院’,赎其罪愆。”
石韵舟瘫坐在地,嘴唇颤抖,终未再说一字。
其余元老面如死灰,纷纷低头认罪。
唯有雷铁岩仍执拗站立:“我不服!若无我们当年决断,今日之世早已沦陷!你们现在享受的一切安宁,都是我们用黑暗换来的光明!”
“可那不是光。”滕良淡淡道,“那是用尸体堆砌的灯塔,照亮的是谎言之路。”
他看向鸿煊:“下一个目标,确实是王庭。但他们不会轻易现身。他们会躲在幕后,操纵舆论,分化我们,甚至扶持新的‘英雄’来取代你。”
“那就让他们来。”鸿煊望向远方王城方向,眼中燃起火焰,“我会一个个拆穿他们的面具。不只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让以后的孩子们,不必再躺在手术台上,问一句‘我还能不能做个普通人’。”
夜更深了。
星辰流转,银河低垂。
苏晨悄然退至阴影之中,取出怀中青铜片,轻轻摩挲。编号“07”之下,隐隐浮现一行小字:
>【关联档案:王庭?影阁?第七任执笔人】
他嘴角微扬,低声自语:“原来如此……徐思远不是归来,而是越狱。而我,也不是偶然卷入这场风暴的旁观者。”
他收起青铜片,身影悄然隐没于夜色。
而在千里之外的雪山之巅,一座封闭千年的冰窟缓缓开启。寒风吹散尘封的帘幕,露出一口水晶棺椁。棺中躺着一名少年,面容与鸿煊一模一样,胸口插着七根银针,每根针尖都缠绕着一道断裂的灵环。
一块石碑立于棺前,上书:
>“第二十号备份体,沉睡中。待主意识觉醒,即可启动‘归一同体’仪式,重塑完美神躯。”
风雪呼啸,无人知晓这具身体,将在何时醒来,又将以何种身份,参与这场尚未终结的战争。
元都的黎明即将到来,但真正的黑夜,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
鸿煊站在废墟最高处,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轻声道:“这个时代太有个性了……可我们,终于可以自己定义什么是‘人’。”
身后,新生的星河缓缓旋转,如同无数灵魂共同编织的誓言??
不再沉默,不再服从,不再被定义。
从此往后,每一步路,皆由己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