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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兵者诡道

    厚竹圈篷就是竹条编织的拱形棚子,不过却格外厚实,能挡箭矢,加上竹子本身韧性极佳,也能挡住城墙上抛下的滚石巨木,但对于各类强弩就没法子了。

    真正的攻城战,伤亡极大,所以在接近城墙之前,会想办法保护攻城的士兵。

    厚竹圈篷就是最具性价比的一种器械,这玩意儿相当于一个倒扣的大碗,十名士兵托举着便能稳步前进,虽不如大盾坚固,可罩的却比大盾更严实。

    竹子么,这东西在南方,尤其是歙县,简直遍地都是。

    然,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攻城守城双方本就是见招拆招。

    呜!

    一道破风声响起。

    只见一杆长如长枪的箭矢,自城墙之中激射而下,精准的命中一个厚竹圈篷。

    厚竹圈篷如豆腐一般,被粗长的箭矢轻易刺穿。

    箭矢穿透其内的一名士兵,余威不减,深深扎进黄土地里。

    厚竹圈篷太大了,时常操控车弩的弩手,在二百步内,几乎可以做到十中七八。

    此刻被车弩射出的箭矢命中后,如同一个倒扣的竹碗,被牢牢钉在地上。

    里头的士兵仓惶掀开厚竹圈篷,从中爬出来。

    刚爬出来,迎接他们的便是一轮破甲箭的强弩攒射。

    不过,强弩上弦需要时间,弓箭手连发之后,也需休息,缓解臂膀酸涩。

    趁着城楼火力变弱,吴军士兵悍不畏死的冲向城墙,架设好云梯后,争先恐后的向上攀爬。

    先登陷阵,斩将夺旗,此为四大军功。

    先登者,赏万贯,军功九转,这是惯例。

    即便不幸战死,但只要是第一批冲上城墙者,都能获得百余贯的抚恤金。

    正因如此,明知第一批攻城是十死无生的差事,可依旧有不少人前赴后继。

    “上金汁!”

    城墙之上,牛尾儿大吼一声。

    士兵抬着煮沸的金汁,费力的来到城垛处,顺着云梯往下倒。

    滚烫的金汁泛着恶臭,倾泻而下。

    云梯上的士兵举起小圆盾,可金汁倒地不是巨石滚木,而是无孔不入的液体,即便有圆盾挡住头脸,还是被淋了一声。

    被淋中之处,顿时皮开肉绽,发出凄厉的嚎叫,从云梯之上重重摔落。

    即便眼下侥幸没死,也会死于后续的伤口感染。

    “咚咚咚!”

    “杀啊!!!”

    “啊……俺的腿,俺的腿!”

    战鼓声、喊杀声、惨叫声、号角声混杂在一起,不断在绩溪县城上空回荡。

    眼见麾下士兵不断往下头扔滚木,一名百夫长骂道:“他娘的,省着点用!”

    说话间,一名吴军士兵顺着云梯窜上城墙。

    只是刚刚探头,还来不及爬上城垛,三柄造型怪异的长枪迎面捅来。

    一捅一推,那吴军便惨叫着跌下城墙,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呜!

    就在这时,一块巨石从下方飞来,迎面砸中一名士兵。

    那士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脑袋便如西瓜一样爆开,鲜血与脑浆飞溅。

    城下的投石车开始发力了!

    与此同时,吴军麾下的弓弩手也在前军的掩护下,逼近城墙一百步内,朝着城墙上的守军攒射。

    守城一方,毕竟占据地利,自下往上射,绝大部分箭矢都被城垛挡下,不过齐射的多了,总有倒霉蛋中箭。

    “火油,倒火油!”

    牛尾儿大吼着,吩咐士兵往城下的轒轀车上倒火油。

    这轒轀车能扛巨石滚木,任由里面的民夫挖下去,不消半日,城墙就会被挖出一个通道。

    “哦哦!”

    一名士兵忙不迭的点头,看样子似乎是被强征的青壮。

    正当他抱着一罐火油来到垛口时,一支箭矢迎面而来。

    噗嗤!

    鲜血飞溅。

    箭矢射入眼睛,直透大脑,当场毙命。

    牛尾儿眼疾手快,在士兵倒下之前,立即接过油罐,朝着下方砸去。

    火油淋下,随后一根火把也扔下。

    轰!

    轒轀车顿时冒出火光,火势迅速变大。

    很快,里头便窜出五个浑身冒火的民夫,惨叫着四散奔逃。

    随着巨石滚木消耗殆尽,爬上城墙的士兵越来越多,进入绞肉战。

    牛尾儿一手圆盾,一手持着骨朵,发狂了似的左砸右劈。

    风字营中,若论蛮力,除开柴根儿之外,就属牛尾儿了。

    他以前是屠夫,没两把子力气,如何能搬得动一两百斤的生猪。

    “入你娘的狗杂种!”

    牛尾儿怒吼一声,手中骨朵狠狠砸在一名吴军士兵的胸口。

    胸甲顿时向下凹陷,一口夹杂着内脏碎肉鲜血,从士兵口中喷出。

    再度打退一波吴军后,牛尾儿抹了把脸上的鲜血,寻来传令兵:“快去通知都尉,箭矢滚木这些快用完了,再调一些过来!”

    “得令!”

    传令兵说罢,转身离去。

    “咚咚咚~”

    还不等牛尾儿喘口气,城下再次响起沉重的鼓声。

    第四拨攻势来了!

    牛尾儿高声下令道:“第一团退守城楼,抓紧时间歇息,第二团顶上!”

    一名士兵提醒道:“校尉您受伤了!”

    闻言,牛尾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右胸鱼鳞甲上,不知何时被刺穿一个小口,甲胄周边的鲜血都已干涸了。

    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伤口处传来的疼痛。

    “一点小伤,没卵子事儿!”

    牛尾儿毫不在乎地摆摆手,吩咐道:“你们抓紧时间歇息。”

    ……

    城外,黄土高台上。

    陶雅收回目光,吩咐道:“传本官令,让牙兵套上普通士兵的衣物,准备上阵!”

    牙兵,是节度使以及将领麾下最精锐的士兵。

    镇守歙州这些年,他帐下牙兵共计二千余。

    数量上虽比不得黑云都,可也不算少了,须知这两千余皆是身披铁甲的精锐,也是他的倚仗。

    “得令!”

    传令兵应下后,飞速跑下高台。

    一旁的亲卫笑着拍了一记马屁:“刺史用兵如神,令卑下佩服,前几拨攻势想必已经麻痹了贼人,牙兵上阵,定能杀贼人一个措手不及。”

    陶雅沉声道:“兵者诡道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用兵之道,切莫死板,要学会变通。”

    “刺史教诲,吾等谨记!”

    几名亲卫齐齐躬身唱喏,神色郑重地说道。

    这就是亲卫的好处,能得将帅口传心授,寻常士兵和基层军官哪有这种机缘?

    ……

    战鼓声陡然变得急促。

    “杀啊!!!”

    数百吴军顶着盾牌,在投石车与弓弩手的掩护下,嘶吼着冲向城墙。

    “呸!”

    柴根儿浑身浴血,看着城下冲来的吴军,啐了口唾沫:“这陶雅也不过如此!”

    很快,便有吴军顶着巨石滚木攀上城墙。

    柴根儿抬手就是一骨朵砸去,却被对方用圆盾架住。

    嗯?

    甫一交手,柴根儿便意识到不对劲。

    此人与先前那些孱弱的士兵不同!

    “嘿!”

    对方哂然一笑,反手扬起骨朵朝他劈去。

    柴根儿不敢硬接,扬起另一柄骨朵架住。

    感受着虎口处传来的酸麻,他立即明白,眼前这人乃是精锐。

    “啊啊啊!!!”

    一连串惨叫传来。

    只见攀上城墙的吴军,虽与先前的士兵穿着同样的衣裳,表现出的战力却截然不同,彪悍异常,风字营的守军大意之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撕啦!

    随着外头的衣裳被钩镰长枪划破,显露出内里的铁甲。

    人皆铁甲,这是陶雅麾下的精锐牙兵!

    “给俺死!”

    柴根儿凶性被激发,大吼一声后,双手骨朵被舞成残影,不断朝着面前的吴军砸去。

    砰砰砰!

    那吴军将圆盾举在身前,整个人在砸击的力道下,不断后退。

    感受着举着盾牌的小臂上传来的剧痛,他心中惊骇无比。

    这贼人竟如此勇猛!

    喀嚓!

    在柴根儿发狂似的一顿乱砸下,小圆盾终于支撑不住,瞬间四分五裂。

    圆盾碎裂的瞬间,那名吴军来不及反应,第二柄骨朵已经砸下。

    金瓜般大小的铜锤,砸在皮盔上,脑袋如西瓜般爆裂开。

    柴根儿红着眼,迅速杀向其他吴军。

    靠着他的勇猛,外加城楼中涌来的援兵,城墙上的风字营士兵们慢慢站稳脚跟。

    可其他城墙,却没有柴根儿……

    “杀!!!”

    东城墙上,此刻彻底陷入劣势。

    近二百名精锐牙兵结成七八个大大小小的战阵,压着守军在打。

    “都尉,东城快顶不住了!”

    县城内的公廨之中,传令兵神色焦急地汇报道。

    庄三儿神色不变,下令道:“让孟宗率二百人顶上!”

    “得令!”

    传令兵说罢,小跑着出了公廨。

    眼见东城墙上守军快要支撑不住了,孟宗率领援兵从城楼里冲出。

    随着援兵的加入,守军渐渐稳住局势。

    “挖通了!”

    就在这时,城墙下方传来一声惊喜的大喊。

    不好,城墙被挖穿了!

    孟宗瞳孔猛地一缩,心下焦急。

    城墙上,在民夫们交替接力下,终于挖出了一条一人宽的小道。

    “杀!”

    等候多时的吴军,立即顺着挖出的通道往里冲。

    城墙后方,一名什长扯着嗓子大喊道:“快把刀车推过来,堵上口子!”

    下一刻,几名士兵推动着一辆沉重的刀车。

    所谓刀车,就是一辆宽头木车,前面镶嵌有十几柄利刃,专门用来堵各种缺口,木车之上还能堆放沙袋,加上刀车本身的重量足有七八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