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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薄利多销???

    秋收结束,外加拍卖会圆满举办,原本空虚见底的府库,又再次变得充盈起来。

    这当中最开心的,当属司户参军徐二两。

    他看着账目上那笔价值百万贯的钱财,总算长长地松了口气,觉得晚上能睡个安稳觉了。

    府库里这笔钱,就算什么都不干,也足以支撑到明年夏收。

    可惜,这份安稳觉,徐二两连着做了不到三天,就被一摞摞从各县送来的急报给搅得稀碎。

    他捏着一支笔,手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桌案上,六县的奏报摊开,字字句句都像一只只张开的手,理直气壮地朝他要钱。

    他先看的是婺源县的急报。

    婺源地处三州交界,与宣、饶二州犬牙交错,民风素来彪悍。

    新任县令方蒂的字迹锋利如刀,开篇就是要钱,而且要的是一笔巨款!

    “绥靖安民费”,五万贯!

    奏折里写得明白,下山归附的逃户最多,宗族大姓却阳奉阴违,视新政为无物。

    他需要这笔钱,一则用来修筑坞堡,安置流民,二则,也是最关键的,用来招募县尉手下的团练乡勇,把刀把子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并未动用刘靖的力量。

    显然,他想从内部开始瓦解。

    徐二两看得眼皮直跳,这方蒂简直是个疯子,刚上任就要在婺源这火药桶上点火!

    可刺史大人给了他先斩后奏之权,这笔钱,批也得批,不批也得批。

    他放下婺源的折子,又拿起祁门县的。

    祁门多山,乃是产茶之地,但也因山多林密,成了盗匪的温床。

    县令在奏折里哭诉,好不容易劝下山的几百户流民,刚分到田地,就被山里窜出来的野匪抢掠一空,甚至还杀了人。

    他请求府库拨款三万贯,用以抚恤死者、重建村落,并设立“悬赏令”,以重金鼓励猎户和勇士进山剿匪。

    “又是一个无底洞!”

    徐二两头疼地将折子拍在桌上。剿匪之事,岂是三万贯就能了结的?

    接着是歙县的。

    作为州治所在,歙县的问题同样棘手。

    大量流民涌入城中,导致城内人满为患,治安混乱。

    县令请求拨款,为无家可归的老弱妇孺提供一个遮风挡雨之所,同时,城中井水、排污等早已不堪重负,也急需一笔钱来修缮。

    至于剩下的休宁、黟县、绩溪三县,奏报内容大同小异,核心就一个字:穷。

    逃户分到了地,可没有农具,没有种子,眼看就要入冬,连一件御寒的冬衣都没有。三县县令联合上书,请求府库紧急调拨一批铁料、布匹和粮食,折算下来,又是一笔大几万贯的开销。

    徐二两将六份折子整整齐齐地码好,只觉得那不是纸,而是六座压在他心头的大山。

    他长叹一声,这哪里是花钱,这分明是在用钱填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窟窿!

    就在徐二两为了钱粮愁白头发时,刺史府的后堂内,刘靖正在听取商院院长小猴子的汇报。

    “刺史,蜂窝煤的生意,如今在咱们歙州六县已经彻底铺开了。”

    小猴子脸上带着红光,摊开一本账册:“家家户户都说好用,烟小、火旺、还省钱。光是这个月,刨去所有成本,纯利已经超过三千贯!”

    刘靖点了点头,这个数字在他意料之中。

    这点钱,对于普通人家是巨款,但对他要做的大事而言,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小猴子话锋一转,眉毛又拧了起来:“只是……往外卖就难了。咱们试着派了几个商队去宣州和池州,可当地的柴炭商人抱团排挤,官府也层层设卡,一车煤运过去,光是过路钱和打点的孝敬,就占了成本的三成。利润太薄,还处处受气。”

    “崔家的那些暗铺呢?”刘靖问。

    “查清了!”

    小猴子精神一振,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地图,在桌上展开:“崔家不愧是百年大族,在两浙、江西、湖南、闽南等地,都设有隐蔽的货栈和联络点,甚至还有自己的船队,专门走私盐、铁和茶叶。这些渠道要是能用起来,别说蜂窝煤,就是运石头都能卖出金价!”

    他说着,又泄了气:“可这些掌柜和管事,只认崔家的信物,一个个油滑得很。我们亮了刺史府的腰牌,他们也只是打哈哈,根本不听调遣。想让他们为我们所用,怕是得花大功夫慢慢磨。”

    刘靖的指尖在那些星罗棋布的红点上轻轻划过,陷入了沉思。

    他心里清楚,蜂窝煤是民生之利,能让他收获民心,但发不了大财。

    而崔家这张网,想让它为自己所用,必须拿出能让它都为之侧目的诱饵。

    军器监的铜炮、火药坊的硫磺、六县嗷嗷待哺的流民……

    每一项开支都像张开的血盆大口,等着他拿钱去填。

    时间不等人。

    他需要一种全新的商品。

    一种体积小、重量轻,但价值连城,利润高到足以让所有人都眼红,高到足以让崔家那些老油条们主动上门来抱大腿的商品!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几样东西。

    物以稀为贵。

    这个时代,上层贵族的生活奢靡得令人发指。

    刘靖想起之前看过的卷宗,杨行密为了招待一个使臣,一顿饭就耗费了上百贯,其中一道菜,仅仅是为了那一点点从南海运来的胡椒调味。

    胡椒尚且如此,那比胡椒更稀有、更精美的东西呢?

    那些在后世寻常百姓家都能见到的东西,在这个时代,就是堪比黄金的硬通货!

    想到这里,刘靖停止了敲击,心中已有了决断。

    他抬头看向小猴子,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猴子,想不想做一笔一本万利的买卖?”

    小猴子一愣,随即眼睛亮了起来:“刺史请讲!”

    “去,把范洪也给我叫来,让他直接到府内西边那处空着的小院等我。另外,去库房里,给我提两袋最次的粗盐和红糖过来。”

    ……

    ……

    半个时辰后,西院。

    范洪与小猴子二人站在院中,心里七上八下。

    刺史大人屏退了所有下人,亲自关上了院门,这阵仗,他们还是头一回见。

    院子中央,一口大铁锅架在炭火上,旁边还摆着几大袋颜色暗黄、满是杂质的粗盐和红糖,以及木桶、麻布等物,看起来不伦不类。

    刺史大人这是要亲自下厨?

    范洪心里犯着嘀咕,可看这架势又不像。

    刘靖没解释什么,见人到齐,便直接挽起了袖子。

    “今天,教你们一个点石成金的法子。”

    他将一袋粗盐尽数倒入锅中,又加入了足量的清水,用一根木棍缓缓搅动,直到所有盐粒都溶解在水中。

    随后,他让小猴子将一口空桶搬来,在桶口蒙上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麻布。

    “把这盐水,慢慢倒进去。”

    浑浊的盐水透过层层麻布的过滤,滴入桶中的水,明显变得清澈了许多。

    范洪和小猴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还是不解,这不就是把盐水里的泥沙弄干净点吗?算什么点石成金?

    但这还没完。

    刘靖又往那过滤了一遍的盐水中,加入了一些豆浆,然后开火煮沸。

    随着水温升高,水中那些肉眼看不见的杂质,竟被豆浆凝结成一团团的絮状物,漂浮在水面上。

    他用勺子将这些漂浮物撇去,剩下的盐水,已是清澈见底。

    最后,将这盐水再次倒入锅中,用文火慢慢熬煮。水分蒸发,锅底便析出了一层雪白细腻的粉末。

    范洪小心翼翼地伸手蘸了一点,放入口中,下一刻,他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僵在原地。

    这味道……

    没有丝毫粗盐的苦涩和腥气,只有纯粹的咸味在舌尖炸开!

    这哪里还是盐,这分明是琼浆玉液!

    “这……这便是精盐?”

    范洪的声音都在发抖。

    “不错。”

    刘靖点了点头,又指向另一边的红糖:“那个,也是一样。”

    提纯白糖的法子大同小异,只是吸附杂质的东西,从豆浆换成了更为讲究的蛋清。

    当那带着焦香的红糖,在刘靖手中一步步变成淡黄色、颗粒分明的白糖时,范洪和小猴子二人已经彻底看傻了。

    范洪捧着那碗新出的白糖,只觉得入手温热,他看着那晶莹的糖粒,激动得满脸通红。

    这东西要是运到扬州、运到长安,那些豪门贵妇们怕不是要为这一小碗糖争得头破血流!

    “刺史!此等神物,一两……一两不得卖上大几贯钱?”

    刘靖闻言,却是笑了。

    他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开口。

    “几贯?格局小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范洪面前晃了晃。

    “乘以一百,还差不多。”

    范洪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几……几百贯一两?刺史,卖这么贵,会……会有人买吗?”

    刘靖的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

    “只管卖就行。”

    一旁的小猴子脑子转得快,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刺史,那这精盐呢?又作价几何?”

    刘靖沉吟片刻,说道:“精盐毕竟是消耗品,咱们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范洪刚松了口气,就听刘靖的下一句话差点让他把舌头吞下去。

    “先卖五贯一两,等名声打出去后,看情况再调价。”

    薄利多销?五贯一两?

    他娘的一斤粗盐也才不到百文而已,这还是官盐的卖家,若是私盐,只需三五十文便能买一斤。

    范洪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这利润,何止百倍!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金钱正汇成一条大河,朝着歙州,朝着刺史府汹涌而来!

    就在两人被这泼天的富贵砸得头晕目眩,几乎要站不稳的时候,刘靖脸上的笑意却忽然收敛了。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股子凉意,让院子里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高兴完了?”

    范洪和小猴子一个激灵,连忙站直了身子,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这法子,能让咱们富可敌国,也能让咱们死无葬身之地。”

    刘靖的目光从两人脸上一一扫过,字字如铁,“所以,有些规矩,你们得给我刻进骨子里。”

    “第一,这提纯的法子,从今天起,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出了这个院门,就给我烂在肚子里!谁要是敢多说一个字,别怪我心狠手辣。”

    “第二,工坊的选址。你们去给我找,找一处最偏、最深的穷山恶水,方圆十里不能有活人,最好只有一条路能进出。找到之后,由玄山都亲自接管,列任何人进出都需我的手令!”

    “第三,工人。我会从山谷里那批签了死契的逃户里挑人。他们终生不能离开山谷,他们的家人由我们供养,子女由我们教导。”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刘靖拿起一根烧火棍,在地上画出一条线:“我会把制盐、制糖的每一个步骤都拆开,每一个人,一辈子只准做一道工序。加水的只管加水,烧火的只管烧火,过滤的只管过滤。”

    一番话说完,院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范洪和小猴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

    “听明白了吗?”

    刘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明……明白了!”两人异口同声,声音都有些发颤。

    刘靖这才将烧火棍扔掉,重新恢复了平静。他把那碗白糖递到小猴子手里,又指了指那锅精盐。

    “范洪,盐归你。小猴子,糖归你。”

    他看着二人,最后下令:“十天之内,我要看到第一批货。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歙州,是整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