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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太后,还不给本王宽衣?

    杭州,钱塘。

    即便天下烽烟四起,这里的运河上依旧画舫如织,丝竹之声昼夜不歇,靡靡之音仿佛能盖过遥远北方的厮杀。

    钱镠的铁腕,在这座东南名郡,维持着一种近乎畸形的富庶与奢靡。

    而最近,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席卷杭州最顶层的权贵圈子。

    风暴的中心,是两种神秘的物事——雪盐,与霜糖。

    崔家的铺子每隔十天半月,才会悄无声息地到货几只小罐。

    掌柜的会亲自登门,将这些触手冰凉、分量极轻的精致瓷罐送到寥寥数位顶级权贵的手中,并附上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此物稀罕,下次到货,不知何年何月。”

    这套被刘靖命名为“饥饿营销”的手段,在小猴子这位无师自通的商业天才的执行下,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刘靖曾对小猴子说:“记住,咱们卖的不是糖,是脸面,是人无我有。越是得不到,他们就越是疯抢。要让吃上咱们的糖,成为一种特权,一种能让他们在同类面前昂首挺胸的特权。”

    小猴子心领神会,给所有掌柜下了一道死命令:绝不预定,绝不透露到货时间,绝不为任何人留货。

    你地位再高,权势再大,来了也只有一句话:“郎君,实在对不住,没了。”

    这套手段下来,雪盐和霜糖,便彻底脱离了调味品的范畴。

    它们成了身份的象征。

    价格,也一路飙升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一两霜糖,百贯铜钱!

    这个价格,足以让一个寻常的五口之家,富足地生活十年。

    而在这里,它仅仅是一小块入口即化的甜味。

    ……

    这一日,吴越王钱镠最得宠的六子钱元瓘,正在自己的府邸设宴。

    宴会之上,山珍海味,水陆毕陈,极尽奢华。

    舞姬的腰肢柔若无骨,乐师的技艺出神入化,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女人的脂粉气和名贵熏香混合的味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已是微醺。

    钱元瓘拍了拍手,几名侍女端着精致的白瓷茶盏,款步而入。

    “诸位兄长,今日得了些新奇玩意儿,特请诸君品鉴。”

    他一脸得意,端起茶盏,只见碧绿的茶汤中,是一小块晶莹剔透的物事,在灯火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

    “此乃‘霜糖’。”

    他刻意提高了声音:“听闻乃海外仙方所制,一年不过产出十数斤。非王侯之尊,不可得也!”

    满座皆惊,随即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在座的都是钱镠的儿子,彼此明争暗斗。

    三子钱元璟素与他不合,见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心中早已不快,此刻更是冷哼一声,嘴角挂着讥讽:“六弟好大的口气,区区一块糖罢了,也敢妄称‘非王侯不可得’?莫不是被哪个奸商给骗了?”

    一旁素来与钱元瓘交好的五子钱元璙立刻打圆场:“三哥此言差矣,六弟一向出手阔绰,想来此物必有不凡之处。我等还是先尝尝再说。”

    “三哥尝尝便知。”

    钱元瓘对钱元璟笑吟吟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那笑容里满是挑衅:“舌头,可不会骗人。”

    钱元璟心中愈发不屑,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

    下一刻,他僵住了。

    一股纯粹温润的甜意在舌尖炸开,没有丝毫齁与涩,顺着喉咙滑下,仿佛一道暖流,通达四肢百骸。

    他再看周围,几位兄弟,皆是一脸震惊。

    五子钱元璙更是闭上双眼,满脸陶醉,喃喃道:“妙,妙啊!此等甘醇,平生未见!”

    钱元瓘看着钱元璟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心中畅快到了极点,哈哈大笑:“如何?三哥,小弟没骗你吧?”

    钱元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仿佛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

    他放下茶盏,强作镇定:“不过是甜些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话虽如此,他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宴席结束后,钱元璟一回到自己府中,便立刻招来心腹管事,那张英俊的脸因嫉妒而扭曲。

    他将一袋金子丢在管事面前。

    “去查!这霜糖从何而来!无论花多少钱,给本公子也弄几斤回来!他钱元瓘能有的,本公子只会有更多!”

    半个时辰后,管事一脸为难地回来。

    “公子……查到了,是城南崔家的铺子在卖。只是……今日刚到的三斤,一早就被六公子府上的人全买走了。小的问下一批何时到,那掌柜的只说不知,还说……此物只看缘……”

    “废物!”

    钱元璟气得一脚踹翻了案几,名贵的瓷器碎了一地!

    “缘分?在本公子的地盘上,跟我讲缘分?!”

    他怒吼道:“那就给本公子守着!派人盯着那家铺子!我就不信,他钱元瓘能买到,本公子就买不到!”

    “是!”

    管事脸色煞白,显然被吓的不轻。

    他正欲离开之时,钱元璟又忽然喊道。

    “等等!你回来!”

    他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霾,咬牙切齿的说道。

    “无论谁要买,本公子都比他高一枚铜钱!”

    管事当即明白其中缘由,连连点头,这才退却。

    ……

    歙州,刺史府。

    夜深人静,书房内却灯火通明。

    小猴子刘厚看着账本上那一串串零,激动得手都在抖,连算盘珠子都快被他按碎了。

    “刺史,咱们……咱们发了,泼天的富贵啊!”

    “这点钱算什么。”

    刘靖的目光没有离开舆图,语气平静。

    他转过身,从小猴子手中拿过账本,随手翻了翻,便丢在一旁。

    “把这些钱,全都给范洪。”

    刘靖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字字如铁。

    “让他通过崔家的渠道,换成我们要的东西。”

    “生铁、粮食、牛皮、牛角、硫磺、硝石……有多少,就买多少!记住,分批次,多渠道,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东西运回来,直接送去军器监和火药工坊。”

    “是!”

    ……

    歙州,新安江畔,军器监。

    这里已经成了一座钢铁堡垒,方圆五里都被划为禁区,由玄山都的士兵日夜巡逻。

    数十座巨大的水轮在江水推动下日夜不休,带动着锻锤坊内数十具水力锻锤,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哐当!

    哐当!

    工坊内热浪滚滚,烧得通红的铁料,在重达数百斤的锻锤一次次捶打下,火星四溅,杂质被一点点地捶打出来。

    甲胄坊内,任迹赤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健硕肌肉,大声地指挥着。

    一条长长的流水线上,分工明确到了极致。

    有人专门打磨甲叶,有人专门钻孔,有人专门用浸过油的牛皮索编穿……

    起初,所有人都觉得刺史大人这法子是异想天开,造甲是何等精细的活计,岂能像孩童搭积木般拆开?

    可当这条流水线真正运转起来后,所有人都被那恐怖的效率惊呆了。

    一个熟练的甲匠,一月最多制成一副札甲。

    可在这里,当工序被拆解开来,每个工人将一道动作重复了成千上万遍之后,那种肌肉记忆带来的效率,是几何倍数的提升!

    如今的甲胄坊,一月,可以产出超过三十副精良的铁叶札甲!

    当刘靖巡视到马槊工坊时,看着那些刚刚开始制作的槊杆,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骑兵可以少,但不能没有。

    哪怕只有一百名装备马槊的重甲骑兵,也足以在关键时刻,成为撕开敌人阵线、一锤定音的决定性力量。

    可三四年的制造周期,太长了。

    他等不了那么久。

    “任迹,这马槊的工期,就不能再快一些吗?”

    任迹擦了擦汗,苦笑道:“刺史,快不了啊。槊杆阴干,必须等它自己干透,若是用火烤,木料就废了。这玩意儿,自古就是水磨工夫,急不得。”

    刘靖沉默了,一时间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

    难道,只能等吗……

    可时不待我啊!

    他转过身,看着墙上那幅巨大的天下舆图,目光从南方的歙州,缓缓移向了北方的中原。

    那里,正上演着一场决定天下归属的血腥大戏。

    ……

    北方,风云变幻。

    随着两万魏博牙兵精锐在幽州城外被朱温坑杀,节度使罗绍威又引狼入室,朱温的宣武军如入无人之境。

    短短数月,这座盘踞河朔百余年,连大唐盛世都无法根除的骄兵悍镇,终于迎来了它的末日。

    而亲手造成这一切的罗绍威,早已是悔断了肝肠,却只能死死抱住朱温的大腿,苟延残喘。

    彻底平定了心腹大患,朱温的野心,再也无法抑制。

    他要,建元称帝!

    早在天祐二年,他就听从谋士李振的建议,下令将长安城尽数拆毁,皇宫、官署、民宅,无一幸免。

    数百万长安百姓,被强行按籍迁徙,一路之上,哭声震天,饿殍遍地。

    同年,在心腹谋士李振的策划下,朱温于滑州白马驿设下“鸿门宴”,将以宰相裴枢、崔远为首的三十余名朝中重臣一网打尽,尽数斩杀,投尸于黄河之中。

    史称,“白马之祸”。

    经此一役,大唐朝廷最后一点骨血被抽干,李唐,彻彻底底地沦为了一个只剩空壳的招牌。

    洛阳,皇宫。

    昔日繁华的宫阙,如今处处透着衰败与萧索。

    宫人们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生气,只有麻木与畏惧。

    后宫,椒兰殿。

    年仅十五岁的大唐天子李柷,正在给皇太后何氏请安。

    何太后今年不过三十出头,风韵犹存,一双凤目中,却总是萦绕着化不开的愁苦。

    她是昭宗的皇后,是如今的天子之母,是名义上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她比谁都清楚,自己不过是那人囚禁在笼中的金丝雀。

    “母后,近来夜里风凉,您要多添些衣物,切莫着了凉。”

    李柷的声音很轻,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却又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小心翼翼。

    何太后伸出手,为儿子整理了一下略显歪斜的衣领,指尖触到他单薄的肩膀,心中一酸。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皇帝有心了。哀家不冷,倒是你,还在长身体,可不能冻着。”

    “儿臣省得。”

    李柷点点头,随即又有些迟疑,低声道:“只是……儿臣今日读史,读到太宗皇帝……文治武功,开疆拓土……”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

    何太后心头一痛,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太宗皇帝?

    那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光芒万丈?!

    龙章凤姿,天日之表,那时的李唐是何等强盛,号令四海,莫敢不从。

    可如今。

    她的儿子,李唐的皇帝!

    如今却连大声说出祖先的名字,都显得毫无底气。

    她拉过儿子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道:“太宗皇帝,自然是我李唐的骄傲。但柷儿,你要记住,时移世易。如今……能平平安安,便是天大的福气了。你只要好好的,母后便心满意足了。”

    “平安”二字,她说得极轻,却又极重。

    在这座名为皇宫的牢笼里,平安,是他们唯一能奢求的东西。

    李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圈有些发红。

    就在这片刻的、脆弱的温情在母子间流淌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不带任何通报,径直朝着大殿而来。

    何太后面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来。

    李柷更是吓得浑身一抖,一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瞬间惨白。

    砰!

    殿门被粗暴地推开。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外面的光。

    来人身着一袭象征无上权力的紫色朝服,腰悬长剑,面容黝黑,眼神开阖间,自有一股凶悍之气。

    正是梁王,朱温!

    “臣,朱温,参见陛下,参见太后。”

    朱温嘴里说着参见,身子却站得笔直,只是微微一拱手。

    他的眼睛,毫不避讳地在何太后身上来回扫视,那目光充满了侵略与占有欲。

    这里是后宫!

    朱温一个外臣,不经通报,佩剑直入,这与谋反何异?

    可满殿的宫女太监,却没一个人敢出声呵斥,全都吓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梁……梁王免礼。”

    李柷的声音都在发抖,他战战兢兢地站起来,竟是想要对朱温行礼。

    他本就性情软弱,去年在昭宗灵前,被朱温强行按上龙椅时,就已吓破了胆。

    “陛下万万不可!”

    朱温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扶住李柷,声音洪亮如钟:“陛下乃九五之尊,臣子岂敢受陛下一拜!”

    他嘴上说得客气,手上力道却大得惊人,捏得李柷手臂生疼。

    李柷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挣扎,只能强忍着说道:“梁王乃国之柱石,劳苦功高,朕……朕理当礼遇。”

    “陛下过誉了。”

    朱温哈哈一笑,似乎对李柷的顺从很受用。

    他松开手,旋即话锋一转,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说道。

    “本王有军国大事,要与太后单独商议。”

    “陛下若是无事,便且先回宫歇息吧。”

    此话一出,何太后与李柷,脸色同时剧变。

    何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李柷的脸上则写满了难以置信。

    让皇帝退下,他一个外臣,要与太后“单独商议”?

    这是何等的羞辱!

    “好……好……”

    李柷的嘴唇哆嗦着,心中涌起滔天的屈辱与愤怒,可迎上朱温那双冰冷的眼睛,所有的怒火瞬间被浇灭,只剩下恐惧!

    他不敢有丝毫表露,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几乎是逃也似的,在内侍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离开了椒兰殿。

    看着儿子那落荒而逃的背影,何太后的一颗心,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大殿之内,所有宫女太监早已被朱温的亲卫清退出去。

    朱温一步步地逼近,脸上带着狞笑,像一头即将享用猎物的野兽。

    他张开双臂,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战利品。

    “太后,天色不早了,还不伺候本王宽衣?”

    何太后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

    她心中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叹。

    李唐的列祖列宗啊……你们看到了吗?尔等不肖子孙,竟让社稷沦落至此!

    她缓缓睁开眼,泪痕已干,脸上只剩下死灰般的平静。

    她迈着僵硬的步子,款步上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开始为这个毁了她国家、杀了她丈夫、囚禁了她儿子的恶魔!

    解开那身刺眼的紫色官袍……

    衣衫褪尽。

    朱温一把将她横抱而起,大步流星地走向那张象征着母仪天下的凤床。

    沉重的帷帐,缓缓落下,遮住了满室的屈辱与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