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就劳您先替他加冠吧。”
    “好。”
    周崇走到正中,冲周彻笑着招手:“来,孩子,过来。”
    这一刻,他不是臣,而是宗族内长辈。
    周彻立即上前,向周崇行礼、俯身。
    周崇取来梳子,亲自替周彻束发,再取金冠一顶,替他戴上。
    等到一切做完,他又向周彻行礼:“见过六殿下,为殿下贺!”
    “谢皇叔祖!”周彻还礼。
    他又走到天子面前,伏拜在地。
    “来人,取印绶来!”
    两名宫装美人,各举托盘,一赤绶、一金玺。
    天子正想自己上手,又忽然叹道:“母凭子贵,你几位皇兄都是由自己母亲系绶挂印,你母早逝……先向西,拜拜你的母亲吧!”
    立嗣的皇子,倘若在储君之争中幸存下来,往往会被分封一地为王。
    在他们离京往封地时,他们的母亲也会随之出宫,由皇妃转而为王太后。
    虽再无可能登上皇后宝座,却能于封地内为封国之母,不必再劳神忧心宫闱争斗。
    周彻转而向西凉方向,亦是母亲所葬之处,行叩拜大礼。
    天子又冲皇甫龙庭招手:“你是她的侄儿,是老六母家的人,你来替他带上。”
    “是!”
    皇甫龙庭叩头行礼后,方才上前来。
    “殿下!”
    他看着周彻,目光通红,泪光难抑。
    “表兄。”周彻笑着摊开双臂。
    皇甫龙庭用力点头,替他将金玺赤绶戴上,又施礼退回。
    “礼毕——”
    大宗正大声说着:“诸公卿向新嗣君见礼!”
    他大步走回群臣间。
    周彻在天子下方转身,面对公卿。
    公卿齐拜:“为嗣君贺!”
    嗣君嗣君,也算是君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周彻在立嗣之前,他和群臣是没有任何君臣关系的。
    他唯一的身份就是皇帝儿子。
    如今不同了,他自己也有了‘君’的属性。
    倘若国有不测,这一重身份,是可以造就一切可能的。
    哪日再进一步成为储君,莫说群臣,便是诸王和其他皇兄皇弟见了他,都要持臣礼。
    储君与诸皇子,那叫‘情为兄弟,义属君臣’!
    是真正的准皇帝!
    这一步总算是跨出来了……周彻正待走回下边,天子忽然开口:“你那么急做什么?”
    “父皇。”周彻赶紧弯腰。
    “你已加冠,又能任事,今番建此奇功,朕自当另有嘉奖。”
    天子笑道:“拟旨,授六皇子平难将军一职——”
    众人面色平静。
    皇嗣兼领官职,这是很常见的事。
    可天子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不淡定了:“特准你建牙开府,参朝议事!”
    特准开府建衙,就是能名正言顺的组建自己的文武班子成员!
    京城之内,很多人都是府衙之尊——朝中的三公九卿都是!
    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属文官序列。
    是的,太尉虽是武官之首,但他也在文官序列中。
    他的府衙成员只能是长史、曹掾、主簿这些,不能是将军司马。
    而其余如左将军刘德,虽是九卿级的将军,却又没有建牙开府的权限。
    因此,其将军身份多是荣誉性质,非战时实权远不如九卿。
    “谢父皇!”
    周彻大喜,随后又道:“河东众人,与陈知兵、皇甫超逸、丁斐等将随儿臣血战河东,皆有讨贼平乱之功,请父皇一并封赏!”
    “你可准备好了文书?”天子满面是笑:“既然有功,自然一并赏了。”
    “有!”
    周彻取出厚厚两叠文书,道:“其一为河东诸公与将士们的功劳册,另一册则是儿臣差人统计的河东所剩民户、府库赈济情况以及原河东贼军的安置情况。”
    天子眼睛一亮,先端着第二本翻看了起来。
    “老六竟然舍得全送出来,一点私不藏。”三皇子周松嘀咕道。
    大皇子没搭理他。
    天子看过后,叹道:“河东鼎盛时,有民口二百四十五万,一场天灾,竟被摧残至此。”
    “你做的很好,有心了……只是,这河东主人你不做了?”
    周彻赶紧道:“普天之下,莫非父皇之土!当时河东混乱初定,许多事不及禀报,儿臣只能擅自做主以稳人心民生,还请父皇恕罪。”
    “好!很好!”
    诸大臣只觉,从未在天子口中听到过这么多‘好’字。
    天子又翻起了第一本功劳簿。
    他是个办事利索,能不拖则不拖的人。
    没有人敢打扰,只能安静等待结果。
    六皇子方才已经吃到他的果实了,但真正的好处还在后头!
    等他的人都被提拔重用,他的权力才会真正膨胀。
    否则,无人可用,也只是空壳而已。
    “陈知兵在么?”天子问道。
    “陛下。”张辩回答:“陈知兵只是骑营中郎将,尚不够资格。”
    “即刻宣他进殿。”
    “是!”
    很快,陈知兵走进大殿。
    他一眼便看到头戴金冠,腰悬金印赤绶的周彻,心头一喜,赶紧拜倒:“臣陈知兵拜见吾皇!”
    “你很不错,忠诚敢战,先前退河东贼,今又全力主掌偏师击破箕山,为六皇子平定河东立下大功。”
    “朕给你一个河东太守,愿不愿意去做?”
    陈知兵一听差点乐疯了!
    河东虽然历经灾乱,人口凋零,但依旧有百万人口……是妥妥的大郡!
    去那当封疆大吏,已经在向魏仲文这个级别靠拢了。
    “谢陛下隆恩!”
    公卿们则在思考天子的用意。
    如今河东由六皇子初定,里面肯定还是一团乱麻,随便派个外官进去,人情不熟难以下手不说,还有摘六皇子果子的嫌疑。
    继续用六皇子的人,既恩赏了陈知兵,又安抚了六皇子,更能使河东迅速恢复……陛下的手段还是高。
    “今河东平定,原骑营撤销,陈知兵原部麾下甄武擢一级为中郎将。”
    “所部军司马胡八,调入北军,擢步兵司马。”
    同为司马,但北军司马级别比起别部司马直接高了一个大级别。
    “皇甫超逸,身出名门,临难敢战,极境建功,调入北军,特擢为越骑校尉。”
    “丁斐,英勇果敢,于危难中定军心,辅助六皇子平郭贼有功,以其替唐继业之职。”
    “至于河东诸位……”
    天子目光一扫,落在许破奴那一帮人身上:“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尽管说来,朕都会酌情考虑。”
    许破奴直接懵逼。
    霍洗忧沉默不言。
    张伯玉看向贾道。
    贾道往前半步,跪着道:“我等本是草寇出身,蒙陛下不究往日之罪,已感厚恩,不敢奢求官职!若陛下准许我等留京,小人愿在六殿下府衙内效力。”
    张伯玉亦道:“小人才疏志短,不识官体,恐难担任。”
    许破奴瞪着眼珠子看这两人,急得就差挠头了。
    想了半天,也没有文雅的说法,只能道:“我……我也一样!”
    这三个年长的说完,霍洗忧才开口:“我……”
    “你不准!”
    他还没说话,就被天子给怼了回去。
    天子看着贾道几人,笑道:“你们能赎往日之罪,而望将来之功,都是蒙老六所赐。今不贪官恋权,尤有报恩之心,也不枉为情义之人。”
    “传令,每人赐蜀锦百匹、田三百亩、美婢十人。”
    “以后好好效力于六皇子麾下,忠心辅佐他便是。”
    贾道几人再拜:“谢陛下隆恩!”
    “霍洗忧。”天子看向少年英雄,眼中满是欢喜。
    “草民在。”霍洗忧道。
    “英雄之后,英雄之才!你族陷河东之地,于危难中不屈,你又随六皇子建奇功、力诛贼首、退却北奴、威震北关!”
    天子闭目思忖片刻,道:“赐爵阳都亭侯,拜为驸马都尉,随驾左右。”
    殿中有惊声起!
    此人年不过二十,便已封侯……果有先祖英雄遗风,兼得天子赏识,前途不可限量!
    驸马都尉,虽是都尉,却和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一般,是武职中的显位。
    与奉车都尉一般,随驾左右,非受恩宠之人不可任。
    更不要说上来就封侯……这样的恩赏,显然是不可能让他进周彻府衙为一吏的。
    霍洗忧愣在当场。
    他下意识看向周彻。
    “怎么?”天子蹙眉:“你不满意?”
    “陛下,我想……”
    “都亭侯!”张辩喝了一声:“这是天恩厚赏,你还要抗旨不成?”
    “洗忧只是年幼,初登庙堂,绝无此意。”周彻赶紧给他解释,笑道:“快谢恩吧!”
    霍洗忧只能一叩头:“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