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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70

    这东西流到我们大梁来。”

    他将剩余那半粒药丸在指尖碾碎成微末吹散,虞惊霜站起身来,目光盯着卫瑎,手却拍了拍了空的肩。

    她的声音沉静:“无妨,他身上这东西的来历,和京畿那奇怪的五具尸首之间的关系,待我去查探、诈他一诈。再不济,还有军卫那帮人,必不能让他逃出了大梁,留这东西祸害百姓。”

    了空闻言默然,这时候回头看她。

    他突然道:“你这老情人不远万里过来,或许是想与你求一个破镜重圆,你怎么能做到心中不起一丝波澜的?”

    虞惊霜听了一愣,随即挑眉。

    她做思考状,道:“我曾读过自海外传过来的话本子,其中有一则水妖的故事,让我感触颇深,自那以后,我便不再因为过往情缘徒生忧虑烦恼。”

    了空端坐:“愿闻其详。”

    虞惊霜看他一眼,缓缓开口:“水妖被关在瓶中三百年。第一个百年时,他道,谁打开瓶放他出来,他就赐那人黄金万两,可无人来。

    第二个百年时,他道,谁打开瓶放他出去,他就赐那人权势滔天,也无人来。

    第三个百年时,他心中怨怼难平,立誓谁能打开瓶放他出去,他便赐那人百病缠身、灾厄千年。”网?阯?发?B?u?y?e????????????n???????????﹒??????

    了空无意识地打断她,不解皱眉:“若是第三百年的第一日时,就有人恰好救了他,那岂不是对那人太过不公平?明明早一日,结局就截然不同。”

    虞惊霜笑笑,摇头道:“这种不公并不在于时间,而是心境。”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道:“你问我怎么能做到不起波澜,其实,哪里不会痛苦纠结呢?只是,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她像讲述别人的故事那般,淡淡道:

    “最开始的时候我想,只要他们回头道歉,我仍然愿意原谅。

    后来我想,哪怕有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说带我回到上燕、回到故土,那我就原谅他。

    到最后,我愤怒、悲伤、怨怼,心中想着,只要他们敢出现在我眼前,我便立刻要抽出匕首来,将几人捅个对穿,方解我心头之恨、半生流离之苦。”

    “可是了空,你我都知道,有禅语曾言:

    从痴有爱,则我病生。

    众生一念,无明妄动,贪爱发生,便有了身,有身便有病,同体大悲故,菩萨也有了病。

    期待时,就是怨怼。

    怨怼时,其实也还含着期待。而我更愿意不期待、不怨怼的心境。”

    虞惊霜目光悠远,她接着道:“话本的最后写到,第四百年,水妖不再执着于谁会来打开瓶子解救他,他要自己琢磨,如何从瓶内脱身。

    然而,一念起,天地顿开、银瓶乍破,枷锁尽断。他只是放下,那瓶便不触而裂,从此长风送行、任由他天地遨游,再不受拘束。”

    虞惊霜说:“如今的我,即是第四百年间的那只水妖。这么说,你懂了吗?”

    了空拧眉,若有所思,神情竟有些愣怔。

    虞惊霜看着他垂眸沉思的样子,微微一笑,调侃道:“了空,你这个和尚做了这些年,对佛法禅语的悟性,竟还不如我一个半路徒弟吗?”

    她深深地看着对面的人,心底里微弱的叹息了一声。

    她的老朋友了空未曾出家时,是先帝的长子明骁。

    他的生母是一个家世普通的小妃子,意外怀上明骁后,就被当时风头无两的李贵妃一家盯上了肚子,提前被下药毒害,在生产时血崩而亡。

    出生后身体孱弱的明骁,则被多年无出的李贵妃趁机抱到了自己宫中抚养。

    他受李贵妃教养呵护长大,唤她母亲,成长为冷肃正直、一丝不苟的青年。

    即使后来贵妃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将他视为弃子,处处提防、有心加害,他仍待她恭敬顺从,不敢有丝毫怨怼。

    然而,贵妃与李家的野心不止是荣华富贵那么简单,他们盯上的从来只有至高无上的皇位。

    毒杀皇后、陷害太子、幻香欺君、鱼肉百姓、屠戮两城、叛国割地、举兵谋反。

    李氏罪恶罄竹难书,明骁被排挤在他们的谋划之外,只被充作二皇子羽翼未丰时的一把刀。

    可即使这样,他仍然知晓了许多李氏的龌龊勾当,甚至无意中查到了当年他的生母难产之死的真相。

    怪只怪李贵妃将他养成了正人君子,谋逆叛乱、屠戮百姓、弑母之仇……种种事宜,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于是,在虞惊霜、明衡与李氏、二皇子的最后一战中,明骁选择了中立。

    他退了一步,却犹如抽掉高台底部的一块木条,使二皇子一派的谋划出了一个极小的破绽。

    虞惊霜抓住了这个破绽,趁势而上,一举攻破了这桩摇摇欲坠的“高台”。

    明衡登基,二皇子被杀,李氏全族诛杀、流放,李贵妃也自刎于宫中。

    消息传来的当晚,明骁枯坐一夜。

    晨间时,他脱下了华服,选择剔去长发,步入寺庙,立誓常伴青灯古佛,为生母超度、为自己见死不救、间接弑杀养母而赎罪。

    在他们还是和乐融融的母子时,李贵妃确实没有做错过什么,完全尽到了一个母亲的责任。对他,她从来都是按着志诚君子的那一套去教养。

    生恩难报、养恩辜负。他进退两难,只能按本心去做。明骁恨李贵妃,恨她杀害自己生母、又联合母家,做尽坏事。然而、然而……

    其实没有人怪过他,甚至连李贵妃死前,她也都没有咒骂怨恨过他,只是明骁他自己走不出来,坚持要将所有错误揽于一身,不肯放过他自己。

    “明骁,你如今,还是不能放下过去吗?”虞惊霜叹气,自今日见面后,第一次没有唤他的法号,而是久违地叫了真名。

    听到这个名字,他的的面孔微微起了一丝波澜,而后很快就恢复平静。

    了空与她对视,良久,才缓慢开口:“惊霜,你每次来见我,都要这样问一句。不可否认,水妖的故事很好,但今日我仍是……”

    “放不下。”虞惊霜的声音与他一起响起来,两声交叠的声音奇异般贴合。

    虞惊霜扶额,无奈道:“行了,我就知道,根本劝不动你这个犟种。”

    她伸了伸懒腰,道:“那就这样吧,我下次再问你就是了。现在我得去找卫瑎,看看能不能利用一梦黄粱这东西,从他口中套出有用的话来。”

    了空跟着她起身,送她到门口,突然道:“过几日我可能会下山去找你。”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得亲眼去看看那些你说的尸体。”

    “好,你尽管来,到我的小院子里来找我,我随时都在。”虞惊霜点点头,不甚在意道,了空在背后看她的背影,默了一下,方才无奈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