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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74

    就因方才嗅了庄周梦蝶而虚弱,此时又被砸中这道旧伤,手上力气不由得变弱了些许,卫瑎找准机会反击,两人都病弱体虚,竟然就这样扭打起来。

    你一拳、我一脚,盯着对方的眼里都充斥着嫉恨与恶毒。

    去死吧!

    你这贱人!

    耳光与拳头尽数招架在彼此嫌恶的脸上,到最后,还是兰乘渊更胜一筹,一拳狠狠挥出揍在卫瑎的下颌,打得他生生吐出了一口血水。

    兰乘渊见他已经瘫软,无力反抗,于是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踉跄了一下,又靠着木桌喘息。

    卫瑎浑身是伤,血和汗与凌乱的发丝粘在他的脸上,他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一样,胸膛只微微起伏着,昭示着这人还留有一口气。

    他睁着眼,空洞涣散地望着虚空,眼珠缓缓转动,移向一旁的兰乘渊。

    突然,他开口:“兰乘渊。”

    卫瑎的声音飘渺:“你知道吗……那年知道你从林啸那里逃走,翻过了雪山想去找虞惊霜的时候,我还担心了一阵子……”

    兰乘渊看向他,眼中杀机顿现。

    卫瑎像感受不到一般,仍然吃力地慢慢道:“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的担心完全无用。”

    他脸上泛起古怪的笑:“谁也没想到,当初你吃下的那一只蛊,竟然是个残次品。”

    所以你彻底忘掉了所有,成了个傻子、成了一条狗,什么都做不了,即使让你阴差阳错遇到了惊霜,你蠢笨得也只会拖她的后腿!”

    他喃喃自语:“你先到了雪山与惊霜重逢又怎样?你与她相依为命过又怎样?你为她挡了致命一刀又怎样?”

    卫瑎连续反问着兰乘渊,不顾对面人难看的脸色,他终于笑起来:“你做了这么多,最后惊霜爱上的、忘不掉的、深深记在心中的——

    却是她为他起名‘小狗’的那个人。她从始至终,从来都不知道那就是你!”

    她的泪为小狗而流

    她的爱给了可怜可爱、至纯至善的小狗

    她养着和小狗一起救下的那只狗崽

    她种着小狗给她的兰花

    她记着与小狗的种种承诺。

    而你,兰乘渊,你什么都没有、你什么都不是。

    你敢和她说你就是那只小狗吗?

    你敢和她说出你难堪无助的过往吗?

    你敢让她知道,你曾经一次又一次想回到她身边,但屡次被命运戏耍阻拦吗?

    不,你不敢。

    你是个懦夫。

    兰乘渊眼中的光明灭着,如那一盏油灯中的火烛般,被卫瑎的一番话砸在心上,猛地熄灭了。

    他面色沉静,眼底却一片灰暗,波澜未动,如一潭死水。

    只有随着嘲弄而微微急促的呼吸、与不自觉捏紧的掌心告诉他自己:是的,卫瑎他说的对。

    他不敢。

    他做错了那么多事,他怎么敢让虞惊霜知道?

    见他沉默,卫瑎费力吐出口中的血水,眼神阴狠而凄苦:

    “你做的那些,都是微不足道,自己感动了自己罢了——而我,我留给惊霜的那支暗卫,才是她能在大梁安身立命的缘由!”

    他仰躺在地上,脸颊青紫、身形狼狈不堪,却咧开唇笑着,重复道:

    “我不是什么都没做!你以为我不在意她的生死吗?你以为只有你一直想去见她吗?你以为……”

     他的声音哽咽,不自觉带了几分狠意:“你以为你比我,更有资格来找她吗?”

    虞惊霜去雪山那一年,他身子已经不大好了,病倒在榻上,连行走都要人搀扶。

    他也想去雪山,那里是三朝交界处,也是上燕和大梁断交后,他能接触到她最近的地方了——

    可是老天爷薄待于他,让他一次次在群山中奔波,却次次都落后虞惊霜一步,始终错过。

    时日向更前追溯,到那一年上燕撤兵、大梁事变,他安插的暗卫来找虞惊霜。

    卫瑎为她安排了逃走的路线,只要虞惊霜点头,那些人一定能把她分毫不损地带回上燕。

    可虞惊霜竟然拒绝了。

    她不肯和他们一起做懦夫,偏要孤身一人留在大梁。

    卫瑎在边境等着接应她。

    焦灼、紧张、忐忑和微弱的期待交织在一起,他等了整整十个日夜——等来了她宁可去大梁皇后身边做个卑贱的小女官,也不愿意回到上燕的消息。

    他恨她是那么犟!

    说什么赎罪……那些死掉的大梁军士,本就是蝼蚁一般,白白为皇权争斗丧命,这是他们的命,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哪怕她逃了,也根本不会有什么难以承担的后果,百年后青史一笔,不过几句骂名。

    古往今来经受过如此污名的女子不计其数,虞惊霜这三个字会被那么多的名字淹没在其中,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有什么比先活下来更重要的?

    卫瑎说着这些,像是与兰乘渊说,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他不禁喃喃道出了心中的不解:那些疑惑在他心中纠缠混沌了数年,每一个梦醒的时分、入梦的时刻,他都在对着自己一片空白的内心,反复地问相同的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虞惊霜不回来?

    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她的爱为何如此深重,而恨却永远轻描淡写?

    她为什么不怨恨、怨怼、怨毒我呢?

    到底给她怎样的东西,才是她想要的呢?

    世上最深重的隔阂,是永远无法跨越肉身,去探知所爱之人的内心。

    他想去爱她,然而每一次试探与触碰,却只能撞在厚厚的屏障中,永远都无法走近她。

    卫瑎被深深的绝望包围,一如过去数年间,他这样诘问、攻讦着自己的内心。

    兰乘渊勉强撑着桌子半跪着,血一滴一滴自额角滚落,馥郁的香气缓缓弥漫开来。

    他感到头晕目眩,熟悉至极的痛感自遍身骸骨处密密麻麻爬上来。

    然而,听到卫瑎绝望喃喃的絮语后,他愣了一下,竟有一瞬间察觉不到痛苦。

    而后,他神色古怪,道:“……原来,你是这样想她的。”

    抹去脸上的血,兰乘渊的眼神中闪烁着奇异的光,他低低地咳嗽起来:“……你怎么敢把惊霜,想成和你一样的卑鄙无耻之徒呢?”

    兰乘渊盯着卫瑎的眼睛,竟然笑了出来。他艰难地支着身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卫瑎,嘲道:

    “咳咳……我以前竟会以为,你出现会给惊霜带来烦忧,可是……哈,你根本都不了解她,亏你与她从前也算相爱过,竟是从来没懂过她。”

    他连连摇头,笃定道:“当初你拿惊霜的家人,和所谓边民的安宁威胁她时,就该知道她确实心怀大义。然而,竟是我高估你了,像你这样自负傲慢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