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正散发着阵阵酒香,她走近嗅了嗅,无比确定地说:“没有错,这就是刚才席间的梅花酒。”
环顾四周,密室内垒着一处石台,不少形状古怪的瓦罐、烛台凌乱摆放着,分明就是一处小作坊的模样。
虞惊霜若有所思道:“难道这就是白府梅花酒的酿制作坊?太奇怪了,白家这个老小子一向自诩洁净,怎么会允许别人在他府邸中酿酒……况且这缸酒哪里够一整座酒楼的用度?”
潜鱼沉声分析:“或许……这一缸只是为了今日的宴席所备?”
“不对。”虞惊霜摇摇头,“没有那么简单。这个密室、这些酒缸……还有刚才宴席上我醉得那么快,众人又一挑拨就发怒张狂、理智全无的样子,这些酒肯定有问题。”
潜鱼皱了皱眉,他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慌张,莫名的焦虑自胸膛处一闪而过,他直觉这里不对劲,有个声音隐隐叫嚣着让他快离开……可他就是迟迟想不明白缘由,只能靠掐紧掌心来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正在这时,虞惊霜脚步向后微退,踩中了地上一块不甚显眼的突起,随着一阵轮轴转动的声响,一排木架缓缓出现在两人眼前,其上整齐放着一列陶罐,盖口用泥封得严严实实。
潜鱼心头一跳。
虞惊霜谨慎地走近,轻声嘀咕:“也是酒吗?这也太小了吧……”
她投出几颗小石子探路,确认无异后便上前,小心翼翼捞出一个陶罐,精致小巧的罐子看着不大,拎在手中却沉甸甸的。
虞惊霜一抖袖口,锋利雪亮的匕首弹出,她手腕使力,用刀刃轻轻挑开了那层封泥的一个小口。
一股浅淡的异香缓缓自罐口沁出,甜柔又馥郁,像一只轻飘飘的羽毛般扫过虞惊霜的鼻尖,勾人心神。
她眨了眨眼。
身后紧跟而来的潜鱼亲眼见到了虞惊霜的动作,随着那股忽的清晰起来的香气飘进他的鼻端,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瞬间,气血上涌、两眼发黑。
潜鱼终于明白过来,他一进密室就觉得心慌气短究竟是为何——甜柔中夹杂着的那一缕馥郁的香气……这是一梦黄粱!
仿佛回到了那间囚禁了他近十年的地牢,昏黄的烛火、冰冷的锁链、沸腾熬煮药草的大锅,以及那柄沾了血的弯钩,自琵琶骨下生生穿透他的身躯,每一时每一刻,连呼吸都痛彻心扉。
而这令人如痴如醉的香气……分明就是他的骨血、他同族一万三千人的血肉酿制而成的啊!
“呕——”
在足以使人飘飘欲仙的奇异香气中,潜鱼弯腰干呕了。
!!!
虞惊霜一惊,连忙放下手中陶罐来扶潜鱼,他直起身时,露出的一双眼眸竟罕见的红了,仿佛在遭受极大的痛苦般,虞惊霜扶着他的手臂,能感受到此刻他正控制不住的细细颤抖。
“潜鱼!”
她低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潜鱼一把反握住她的手臂,抬眼满是惊惧:“惊霜,快扔掉它,你得离开这里,这东西不是普通的迷香,它是……”
“它是一梦黄粱,我知道,你快别说了,你到底怎么了?”
虞惊霜打断他的话,面对一梦黄粱,她没有丝毫惊讶的模样让潜鱼一时瞠目结舌。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它……它,你……”
一瞬间,他脑海里千回百转,既想到大梁早在三十年前就将所有关于一梦黄粱的消息处理了,又想到自己这十年的遭遇应该被掩饰的很好才对……
纠结半晌,他站稳脚步,才磕磕巴巴道:“我没事,你……一梦黄粱……你怎么知道的?”
虞惊霜松开他的手臂,顺手将那小陶罐放回到原处,轻描淡写道:“我用过。”
多年前自雪山归来,多少个日日夜夜她都难以入眠,总会想起那一张缓缓沉浸入水中的面容。
当时走得太着急,竟然忘了好好告别,小狗最后能留给她的,竟然只有一粒开不了花的种子,和那首缓慢悲伤的歌谣。
旧忆常萦我怀,相逢路断难开。
唯期梦路相会,别语潸然月前。
大名鼎鼎的一梦黄粱啊,号称能够让逝去的人复活,让曾经的遗憾得到弥补,让所有的不可得都如愿。
虞惊霜也说不准,当她点燃那支一梦黄粱时,到底期盼在梦中得到一个怎样的结果。
当时还是大皇子的了空和尚被她威逼利诱,怎么也不愿意交出手中残存的一梦黄粱,在经历过寿王之乱的他看来,这支迷香就是会扰乱人神智的妖物,虞惊霜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交出来,他也不为所动。
他不惧死伤,和他弟弟相比还算有几分骨气,虞惊霜不想为难他,便将人打晕翻箱倒柜,最终还是将那支传闻中蛊惑人心的迷香拿到了手。
“然后呢?你吸食了多少?你……你有没有对它起依赖?”
潜鱼急切地问,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浑然不知自己关切的模样早已超出了一个侍卫的本分。
虞惊霜无语地瞥了他一眼,道:“我当然没上瘾,否则今天的我还能好好地站在这儿吗?”
那倒也是,沉迷于一梦黄粱的人往往不到一年便已经形销骨立,唯有不断吸食幻香才得以吊着一口气苟活。
潜鱼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他默默看着虞惊霜俯身观察那突起,又去摆弄机关,将盛着一排陶罐的木架缓缓恢复了原位,自表面来看,这间密室又恢复成了原本平平无奇的样子。
良久,他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试探:“虞娘子,你当初为什么要……要用一梦黄粱呢?”
那不是个好东西。
他轻轻在内心补充。
虞惊霜手上的动作没停,也没想着隐瞒什么,直接道:“因为我很想再见一次那个人。”
想见的人……是她的父母小妹?是昭王吗?是明胥吗?或许……是她在雪山脚下遇到的“小狗”?
总之不会是他,一个近十年杳无音信,直到此时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懦夫。
潜鱼的心犹如被人狠狠攥了一把,他酸溜溜、干巴巴地“喔”了一声,跟在虞惊霜后面随她一起取了少许缸中的酒液,又翻到些书册,将其上的字眼勾画誊抄在布巾上,一副默默干活、吃苦耐劳的模样。
一时间,密室内静悄悄的。
半晌,他小心翼翼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你见到了吗?”
虞惊霜脚步一顿,回头看他,诧异的眼神直看得潜鱼羞愧难当,恨不得割掉自己这张嘴:问问问,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好奇心呢?
她笑着问:“潜鱼,你今天好不对劲,怎么问我这么多问题?一下子都有活人气息了!”
潜鱼别过脸去,声音闷闷的,细听还有一丝慌张:“兴许是……一梦